马布夫人(第8/12页)
“也许是那座巨大的篱墙给我造成了错觉。这一定是座消夏的别墅。我想知道怎么才能进去。连个门都没有。啊,有人在吹笛子!不过这附近又没有人。现在又有了鼓声!真奇怪啊,我怎么没看见奏乐的人呢!我想要是……往前走两步……行个礼……转身……”
她脑子里忽然出现这些话语,脚也不由自主地动起来。她发现自己在跳舞,而且有人恰到好处地握住了她的手——她对此丝毫不感到惊讶。
有人在轻轻地哭。跟先前一样,霍金斯先生跪在维妮希娅面前替她洗脚。
“可是,”她暗想,“如果他用血洗的话是永远也洗不干净的。”
盆子里的水颜色鲜红。
“芬妮。”维妮希娅说。
哭声停止了。一阵又像咳嗽又像吸鼻子的声音表明芬妮就在旁边。
“芬妮,是晚上了吗?”
“现在是早晨了。”芬妮说。
“啊!”
客厅的窗帘已经拉开,灰色的晨曦完全掩盖了窗帘本身淡淡的鹅黄色。窗外,芬妮的菜园、罗宾·托利戴的牲口棚、约翰·哈克的农场、上帝的天空、英格兰的云彩,一切一切,全部清晰可见,不过全都像是用灰墨水画出来的,不复它们白天的颜色。芬妮又哭起来。“可能她哪儿疼吧,”维妮希娅心想,“肯定有什么地方疼着呢。”
“芬妮?”她又说。
“怎么了,亲爱的?”
“我累得很啊,芬妮。”
芬妮说了句什么,维妮希娅没听清。她把头转到一边。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她已经躺在床上了。芬妮坐在旁边的藤椅里,正缝补着霍金斯先生的衬衣。窗帘拉着,遮住了明亮的阳光。
“哦,维妮希娅,”芬妮边叹气边无奈地摇头,“你到底上哪儿去了?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这种问题其实用不着回答,不过维妮希娅还是试着说:“我记得我在格劳特先生家喝了一杯葡萄酒,但是我明确告诉他我得尽快回家,因为我知道你在等我。难道我没回家吗,芬妮?”
“没有,维妮希娅。”芬妮回答,“你没回家。”芬妮说她、霍金斯先生还有邻居们找了维妮希娅一整夜,直到临近天亮时,约翰·哈克和乔治·布特里往教堂后园里瞅了一眼,竟看见维妮希娅的白裙子在夜色里飘舞。那时她在大紫杉树下举着双手转啊转啊转啊。他们俩费了好大力气才让她停下来。
“两双鞋了,”芬妮叹气道,“一双丢了,一双坏了。唉,维妮希娅,你在想什么啊?”
维妮希娅似乎又睡着了,因为她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了。她听见楼下有碗盘的声音,一定是芬妮做好晚饭了;芬妮一边在客厅和厨房之间来回忙碌,一边和霍金斯先生说着话:“……如果那样的话,她就用不着去疯人院。我实在不忍心让她去那种恐怖的地方受虐待。绝不!我告诉你,霍金斯先生,我坚决反对……”
“说得就像霍金斯真的打算送我去疯人院似的,”维妮希娅想,“他对我那么好。”
“……我感觉疯子不比正常人花费更多,除了买药和约束椅。”
次日一早,芬妮、维妮希娅和霍金斯先生一起在客厅里吃早饭,突然有人敲门。芬妮去开了门,进来的是格劳特先生,他对这次到访没做任何解释或表达歉意,直接很不满意地对维妮希娅说:
“小姐,马布夫人派我来转告你,请你不要再在她家附近转来转去!”
“哈!”维妮希娅大叫一声,连芬妮都吓了一跳。
“马布夫人的亲属和被扶养人,”格劳特先生一脸严肃地瞪了一眼满脸高兴的维妮希娅,“他们都被你的奇怪举动吓坏了。你害得她年迈的叔叔做噩梦,害得孩子们睡不着,女仆们则被你吓得把瓷器都摔到了地板上。马布夫人说她府上连个伺候晚餐的人都没有了!她还说家里连黄油都做不成,因为你恶毒地盯着她的奶牛看。摩尔小姐,请你不要再折磨夫人了。”
“那就让她把福克斯上尉还给我,”维妮希娅说,“那样她就再不会看见我了。”
“啊,维妮希娅!”芬妮叫起来。
“可是,小姐!”格劳特先生大声说,“上尉现在爱的是马布夫人。我想我跟你解释过,马布夫人就像枝头盛开的苹果花一样美丽。只要看着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