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布夫人(第7/12页)
钱财似乎确实带给格劳特先生不少奇异的变化:他那种律师特有的谦恭态度一夜之间消失殆尽,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他的皱纹;他的银发闪闪发亮,以至于在光线充足时,他看起来仿佛如圣人般发着光;而他的眼睛和皮肤则异乎寻常地油光水亮,甚至让人感到不宜直视。大家都知道,他对这副全新的外貌可不是一般的自负,他冲着维妮希娅微笑,那样子简直就像是请她当场爱上他似的。
“唔,先生,”维妮希娅说,“我不敢肯定一个人是不是应该追求巨大的财富。想必你做了不少投机生意?”
“完全没有。我所有的财产都来路正当,得益于一位高贵的夫人——她雇我当她的经纪人,我得说,这工作报酬着实丰厚。那位夫人就是马布夫人。”
“啊!”维妮希娅说,“她正是我急切想要见到的人。”
“可以理解,小姐。”格劳特先生开心地笑着,“因为她夺走了你的心上人,勇敢的福克斯上尉,不是吗?唉,你无须掩饰这件事,因为如你所见,我全都知道。败给马布夫人这样的对手不丢人。马布夫人是无价的珍珠。她的灵魂映照着她每一个细微的举动。她的微笑就像阳光——不,比阳光还要灿烂!只要能见到马布夫人的微笑,人就能心甘情愿地永远生活在黑暗中。哦,小姐,马布夫人那曲线优美的脖子,她的眉毛,她的小手指甲,无不尽善尽美!”
维妮希娅叹气道:“唉。”可是又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才好,只能又叹了口气。
“我确信,”格劳特先生继续说,“她年轻时一定非常勤于管理财产,而且很好地处理了亲属及被扶养人之间的各种事务——她的亲人可是很多的,而且都和她住在一起,不过后来她厌倦了世俗,过起了隐居生活。她终日在家忙于女红。我本人有幸见过那一幅幅精美的刺绣,全是马布夫人亲手所制。她家那些当老姑娘的姐妹和婶婶们也常陪着她做这些刺绣,因为她厌恶游手好闲。”
“她住在风笛镇附近,对吗?”维妮希娅问。
“风笛镇!”格劳特先生叫起来,“不!你怎么会以为她住在那儿呢?马布夫人的房子根本不在那个方向,而且还不及这儿到风笛镇一半远的路程。沿着教堂后园那条小路,穿过爬满常青藤的拱门——那条路上长满田七和毛地黄——然后经过一个长满芦苇的小水塘,再爬上一座翠绿的小山。来访的客人必须爬过山顶上一座倾颓石墙形成的沟,然后就会发现自己正站在马布夫人的花园里。”
“咦,”维妮希娅说,“真是奇怪!因为我分明记得有人跟我说过她住在风笛镇附近。不过,先生,我答应过我姐姐只出来一小会儿,要是我不赶快回去的话她一定会着急的。”
“哦,”格劳特先生说,“可是我们才刚刚认识一会儿呢!亲爱的,我想你应该不是那种害怕和老朋友独处的姑娘吧。不管怎么说,我算是你的朋友吧,因为我看起来还很年轻哪。”
在教堂小路上,维妮希娅爬到高处,望着教堂后园的围墙:“那就应该是通往马布夫人家的路了,那边是爬满常青藤的拱门!”
她并不记得之前见过这小路和拱门:“好吧!我不觉得悄悄去看一眼她的房子会有什么害处。”
她把刚才跟格劳特先生说的芬妮会着急一类的话忘得精光。她溜进教堂后园,穿过常青藤拱门,又经过池塘爬上小山,最后来到倒塌的石墙跟前。
“我觉得像她这么一位贵妇人应该修个更好的大门,那要比旧墙根方便多了。”
她越过了石墙。
一大片壮丽的古树环绕着天鹅绒般平整的绿地。每一棵树都呈十分规整的形状,每一棵都比基辛兰的教堂塔尖还要高,每一棵都是那样神秘莫测,连夕阳也投下同样神秘而修长的树影。很远很远处,一弯小小的月亮悬在深蓝的天空中,仿佛虚无的幽灵。
“啊,这儿真是安静又空旷!我实在不该过来,我从没一个人到过这种地方。我现在随时都有可能听到银铃的声音,而且草地上还有马蹄声!绝对有可能!至于说房子,我根本没看见。”
不过这里还是有些东西的:一座古旧的圆塔矗立在草地尽头,它是用灰色石头砌成的,上面建有城垛,更高处还有三个狭长漆黑的窗户。那是一座非常高的塔,但尽管它是如此的高,却还是没有高过它后面淡白的玫瑰篱墙。维妮希娅总觉得这座塔其实非常非常小,是一座蜜蜂或者小鸟的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