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第4/8页)

他们只需让反对派继续动嘴皮子就行了,贝莉丝心想。我们离地疤不可能太远。假如他们没有弄错,假如那地方的确存在,我们一定很快就能到达。

站在疤脸情侣身后不远处的乌瑟·铎尔与她对视了一眼,她这才意识到,叛乱当晚,自己所干的事风险有多大。她擅自闯入他的房间,偷走那件异物,并交给入侵者。然而此刻她已无力再感到恐惧。

会议结束后,当人群逐渐散去,铎尔穿过甲板,站定在贝一莉丝跟前,既无敌意,也无友善。

“怎么回事?”他轻声说,“是你把它从我屋里拿走的。我在监狱最底层找到了碎片。法师之鳍也在那里,已经开始腐烂。我把它烧了。这么说,那不是它们想要的东西?”

贝莉丝摇摇头。

“它们来到这里,”她说,“不是为了这个。我原以为是,所以有……很抱歉弄坏了你的门。我想把它们打发走。它们说拿到被盗的东西就会离开,但这不是它们所要的。它们其实……费内克……”

铎尔点点头。

“他还活着。”贝莉丝一边低语,一边琢磨着此刻是否依然如此。

铎尔眼中短暂地掠过一丝惊异的神情。

贝莉丝在等待,她紧张而疲惫地猜测着铎尔可能采取的行动。他有许多理由可以惩罚她,舰队城的格林迪洛雕像被她无缘无故弄丢了。或许,他会念及一丝旧情?

然而他态度平淡,仿佛无可奈何的样子。最后,他点点头,转身离开,沿着甲板走了回去。她并不惊讶,望着他的身影,她感到心情沮丧。疤脸情侣会怎样想?她心中思忖。很难想象疤脸情侣能够轻易放弃法师之鳍,他们少不了要大发雷霆。他们到底会不会在意?

但是,他们真的知道吗?她突然想,假如他们知道雕像丢了,是否知道是因为我呢?

那天晚上,坦纳·赛克找上门来,让她吃了一惊。

他站在门口,布满血丝的眼睛瞪视着她,肤色死灰,简直就像个瘾君子。他在沉默中厌恶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递过来一叠纸。

“拿着。”他说。这些是再利用的旧纸,她认出上面有谢克尔充满热忱的字迹。那都是他找到的单词,他想要记住它们,并以此作为参照,在搜寻来的故事书中查找。

“你教那小伙识字,”坦纳说,“他很喜欢。”他凝视着她的眼睛,脸上毫无表情。“我猜你大概想要留着这些,作为对他的纪念。”

贝莉丝既震撼又窘迫。这绝对有违她的本性,她从不会多愁善感地积存死者的遗物,即使是父母去世时也一样,更不用说这个并不太熟悉的孩子了。无论她对他的死有多难过,也不会改变行事方式。

她几乎打算拒绝这叠纸,编几句客套话,说自己不配——就好像有谁应该配得上一堆破纸似的!——但有两件事阻止了她。

其中之一是内疚。不要逃避,你这个懦夫,她心想。她不允许自己躲躲藏藏。她告诉自己,个人习惯如何对待逝者并不重要——以此为理由拒绝这些证据也太容易了。除此之外的另一个原因,是她对坦纳·赛克的尊重。

这东西对他来说一定非常珍贵,然而他将它们拱手送出,交给一个令他承受了如许多痛苦的人,不是因为他们的悲哀有多相似,而是因为他是个好人,在他看来,她也失去了谢克尔。

她羞愧地接过那叠纸,向他颔首致谢。

“还有,”坦纳说,“我们明天给他下葬。”说到“下葬”一词时,他的语声出现极为短暂的停顿。“在克罗姆公园。”

“怎么可能?……”贝莉丝惊讶地脱口而出。舰队城总是对死者予以海葬。坦纳挥挥手,不以为意。

“阿谢的内心并非……属于海洋,”他小心翼翼地说。“他其实更适应城市生活,另外,我发现有些传统自己仍然放不下……我需要知道他在哪里。他们说不行,我告诉他们,那就来阻止我试试。”

“坦纳·赛克,”当他转身离开时,贝莉丝说,“为什么是克罗姆公园?”

“你曾经告诉过他,”他说道,“于是他自己跑去看,结果喜欢得不得了。我猜那儿让他想起了糙木林。”

他走后,贝莉丝不由自主地哭了起来。她极力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