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4/6页)

贝莉丝很震惊。她知道必然要经历审问与调查,但没料到会由他亲自盘问。我翻译了那本书,她心想。因此获得特殊待遇。

疤脸首领带上房门。

“它建造于两个半世纪之前,那是盛世年代的末期。”他继续对她说道。他用的是拉贾莫语,仅有一点点口音。他坐下来,示意她也坐下。“事实上,有人说正是因为建造‘雄伟东风号’导致了盛世年代的终结。显然,”他面无表情地说,“这种说法很荒谬。但这是一个象征性的巧合。衰落自一四〇〇年代末开始,还有什么比这艘船更能说明科学的颓败呢?纷乱中,为了证明新科罗布森依然处于黄金时代,他们建起了这个怪物。

“要知道,它的设计很糟糕,试图将两侧巨大笨拙的明轮与螺旋桨的动力结合起来。”他摇摇头,依然注视着贝莉丝,“你不可能用明轮来推动这么个大家伙。它们像肿瘤一样突在外面,破坏了船身的流畅性,其作用就好比是刹车。也就是说,螺旋浆也不太好用,而且你没法靠风力航行。是不是很讽刺?

“但有一件事他们达成了目标。他们意图造出有史以来最大的船,结果,那庞然大物只能在铁海湾入海口横着下水。往后的若干年中,它蹒跚地四处游荡,巍峨雄壮但……行动笨拙。他们想把它投入第一次掠私战争,但它就像全副武装的犀牛,庞大而迟缓,只能任由苏洛契和耶叙的舰船在身边打转。

“然后,人们会告诉你说,它沉没了。当然,它没有沉。我们把它夺了过来。

“掠私战争是舰队城的辉煌年代。在当时惨烈的局势中,每天都有船只失踪,每天都有货物丢失,水手和士兵受够了战争与死亡,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我们掠夺舰船,掠夺科技,掠夺人员,不停地壮大。

“我们劫走了‘雄伟东方号’,因为我们有这个能力。从那时起,嘉水区掌握了控制权,至今都未丢失过。这艘船是我们的心脏,也是我们的工厂,我们的宫殿。作为蒸汽船,它糟糕透顶,但却是一座绝佳的堡垒。这是舰队城最……伟大的时光。”

沉默持续了良久。

“但现在不同了。”他一边说,一边对她微微一笑。接着,盘问开始了。

漫长的谈话结束之后,她眼神呆滞地走入下午的光线中,几乎想不起他究竟问了些什么。

他问了许多有关翻译的事。她是否觉得困难?有搞不懂的地方吗?她会说古柯泰语吗,还是仅仅会看而已?他一句接一句地提问。

有些问题是为了探测她的心理,衡量她与舰队城的关系。她言辞谨慎,徘徊在真相与谎言的边缘。她并不完全掩饰自己的怀疑,对于所受到的待遇,也不掩饰厌恶与愤恨之情。但她稍稍加以控制,使其不至于那么危险。

她尽量避免流露出掩饰的意图。

当然,外面没人等她,这令她暗自欣慰。一座陡峭的桥连接着“雄伟东风号”与旁边较为低矮的船只,她顺着桥走了下去。

经由一系列极其错综复杂的小巷,她向家中走去。砖块搭成的拱门上始终滴着盐水;成群的儿童推推搡搡,奔跑拉扯,与她记忆中家乡的孩子相差无几,也许全世界的街头游戏都有着深层的通行规则;高耸的船楼投下阴影,孩子们的父母在阴影中的小咖啡馆边下棋娱乐。

海鸥在空中盘旋,撒下粪便。小巷随着海面起伏波动。

贝莉丝享受着独处的滋味。她知道,若是赛拉斯与她在一起,密谋的意味将显得过于浓郁。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做爱。其实总共只有过两次。

那两次过后,他们常常同睡在她的床上,于彼此面前宽衣解带亦毫无羞涩与犹疑。但似乎谁都不会主动要求做爱。就好像他们通过性事互相沟通,互相坦露心迹,而一旦交流渠道已经形成,此种行为便成为多余的了。

她也不是没有欲望。他们共同度过的最近两三个夜晚中,她总是等他入睡之后,默不作声地自慰。她往往对他隐瞒想法,只透露制订计划所需的部分。

贝莉丝略感惊讶地意识到,她并不是特别喜欢赛拉斯。

她对他心存感激,也觉得他相当有趣,相当特别,不过并不如他自以为的那样魅力十足。他们有其通之处:非同寻常的秘密,不允许失败的计划。在这件事上,他们志同道合。她不介意与他同床共枕,甚至可能再次与他交欢,她一边想,一边不由自主地露出讪笑。但他们算不上亲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