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5/7页)
安捷文见状,恼怒地板起脸。但过了片刻,她来回滑动,感受到蒸汽的作用,她的表情变了。谢克尔在门口等安捷文。临走前,她移到坦纳跟前,平静地与他交谈。
“别在意那道划痕,嗯?”她说,“你的手艺太棒了,坦纳。至于那印迹……就当是改造的一部分吧,嗯?新生命的一部分。”她露出转瞬即逝的笑容,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哦,不客气,嘉罢在上,”坦纳一边回忆,一边自言自语,愉快和窘迫兼而有之,他在水中往后一靠,“为了那小伙,没错。这都是为了那小伙。”
舰队城的鬼影区内,大大小小总共只有十艘船,拴在城市前方的角落里,跟枯瀑区和“商贾之王”弗列德里希的底安信区相毗邻。
“商贾之王”弗列德里希的统治以暴力和重商为特征,他的臣民基本上对隔壁那些古怪的船只不予理会,只专注于自己的集市、竞技场和贷款。然而在枯瀑区,鬼影区的险恶影响悄悄越过狭窄的海面,污染了布鲁寇勒的领地。与那些弃船相邻的枯瀑区船只也变得阴沉压抑。
与底安信区不同,枯瀑区公民无法忘记恐怖的鬼影区就在身边。其原因大概是由于布鲁寇勒及其一班血族副手的存在,使得枯瀑区居民对亡者和异死族更为敏感。
鬼影区里经常发出神秘的噪音:风中隐约的低语声,沉闷的马达运转声,物体之间的摩擦声。有人断言,那都是幻觉,是风和旧船上奇特的建筑结构造成的。很少有人相信这个理论。时而会有一群胆大妄为的家伙——毫无例外,都是新近被劫持来的——登上那些船,数小时后,他们再次出现,嘴唇紧闭,脸色苍白,拒绝开口说话。当然,也有些时候,他们再也不曾回来。
据说有人曾经尝试将那十艘船剥离舰队城,并凿沉它们,将鬼影区从城市地图中抹去,但他们失败了,结局令人惊惧。大多数居民对这片安静的区域充满迷信:他们害怕极了,强烈反对任何企图将它移除的计划。
鸟群不愿在鬼影区的船只上降落。古老的桅杆和残桩映衬在天际之下,再加上腐朽而覆满污渍的船身和褴褛的船帆,这一切给人以荒凉废弃的感觉。
若是要寻找一个僻静场所,可以去枯瀑区和鬼影区的边界。
在夜晚清凉的毛毛细雨中,有两个人单独站立于一艘快帆船的甲板上。
他们前方三十米处,有一艘古老而窄长的划桨船,随着舰队城永恒的波动与海风吱嘎作响,船上既没有人,也没有灯光。连接这条船和快帆船的桥腐朽凋落,并用锁链拦死。这是鬼影区最靠前的一艘船。
遥远的嘈杂声自那两人身后传来,市中心有戏院和舞厅,也有蜿蜒曲折、穿越若干船体的商铺长廊。快帆船本身寂静无声。甲板上的一排帐屋大多无人居住。而此地为数不多的居民意识到甲板上是何等人物之后,都小心翼翼地躲藏起来。
“我很疑惑。”布鲁寇勒平静地说,他并没有看着对方。他那平静嘶哑的嗓音刚刚能够让人听到。他的视线越过划桨船,望向漆黑的海洋,迎面而来的风雨将他蓬乱的头发吹向脑后。“解释一下吧。”他扭头望向乌瑟·铎尔,并扬起眉毛,显出略微惊讶的表情。
两人在公开场合向来针锋相对,但此刻没有保镖,没有军警,也没有旁观者见证这番对话,紧张的气氛消失了。他们的肢体语言中只剩下少许谨慎,仿佛初次会面。
“我又不是不了解你,乌瑟,”布鲁寇勒说,“我们也不是没有合作过。我真心诚意地信任你。我相信你的直觉,了解你的想法。我们彼此都明白,之所以你是他们的人……而不是我的,真该死,完全是出于……机缘巧合。”他的语调中有一丝轻微的遗憾。
布鲁寇勒苍白的眼睛凝视着乌瑟·铎尔。他用分叉的长舌舔了舔空气,然后继续说下去。
“告诉我,伙计。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真见鬼,你不可能支持这种愚蠢的主意吧?是真的吗?是你让他们产生这个念头的,要不是你提示,他们绝对想不到吧?”他一边说,一边稍稍俯身凑近。
“这不是为了争权夺利,乌瑟。你知道的。我才不在乎由谁来统治舰队城。我只要枯瀑区就够了。嘉水区向来是最强大的,这我也没意见。甚至也不是因为恐兽。见鬼,我要是认为行得通的话,也会跟你立场一致。我不像圆屋区那帮混蛋,整天唠叨什么‘违背自然’、‘玩弄致命力量’之类的废话。见鬼,乌瑟,假如我觉得跟恶魔交易能增强舰队城的实力,难道你以为我会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