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之屋的噩梦(第13/17页)
事实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是个令人发疯的谜团,吉尔曼和艾尔伍德一时间只能压低声音,彼此诉说最稀奇古怪的狂野猜想。难道吉尔曼对空间及其维度的研究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无意识地取得了进展?那些梦见恶魔异域的夜晚,他会不会真的离开了房间?假如是真的,那么他去了什么地方?咆哮的微光深渊,绿色山坡,酷热的台地,来自星空的吸引力,终极的黑色旋涡,黑暗之人,泥泞的小巷和楼梯,年迈的女巫和恐怖的长牙毛皮小动物,泡泡聚合体和小多面体,怪异的灼伤,手腕的伤口,无法解释的小雕像,踩过烂泥的双脚,颈部的掐痕,外国人迷信的传说故事和恐惧——这些都代表着什么?理性的法则在如此怪事上能应用到何等的程度?
当晚两人一夜无眠,但第二天都逃课打瞌睡了。那天是4月30日,随着暮色降临,所有外国人和迷信老人所恐惧的巫妖狂欢日即将到来。六点钟,马泽尔维奇回到家,说纺织厂工人之间有传闻称今年瓦尔普吉斯之夜的狂欢会在牧场山另一侧的黑暗溪谷中举行,那里有一块寸草不生的怪异区域,耸立着古老的白色巨石。有些工人甚至建议警察去那里寻找沃列杰科家失踪的孩子,但并不认为警察会真的照他们说的做。乔坚持要可怜的年轻先生戴上镍合金项链串起的十字架,为了让他高兴,吉尔曼套上项链,把十字架塞进衬衫里。
深夜时分,两位年轻人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楼下织布机修理工有节奏的祈祷声哄着他们坠入梦乡。吉尔曼边听边打瞌睡,他被磨砺得异乎寻常的听觉似乎在古老房屋的各种声响中寻找某种令人恐惧的喃喃低语。《死灵之书》和《黑暗之书》里的阴森内容涌上心头,他发觉自己在跟随一些可怖得无法形容的节奏摇摆,这些节奏据说与巫妖狂欢日最黑暗的仪式有关,其起源超出了我们所理解的时间和空间。
很快,他意识到了他在听什么——遥远的黑暗山谷中仪式上地狱般的吟唱。他为什么会如此了解那些人在期待什么?他怎么会知道纳哈布及其助手何时该在献祭黑公鸡和黑山羊后奉上那只满溢的碗?他看见艾尔伍德已经睡熟了,他企图唤醒朋友。但某些东西堵住了他的喉咙。他不再是自己身体的主人了。难道他终究还是在黑暗之人的书本上签署了自己的名字?
这时他狂热的超常听觉捕捉到了风带来的遥远音符。它们与他之间隔着许多英里的山峦、田野和街巷,但他依然轻而易举地辨认出了它们。篝火肯定已经点燃,人们肯定已经开始跳舞。他该如何克制住自己想去参加的欲望?究竟是什么恶魔在苦苦纠缠他?数学、民间故事、这幢屋子、老凯夏、布朗·詹金……此刻他看见靠近沙发的墙根上有个新出现的老鼠洞。在遥远的吟唱和近处乔·马泽尔维奇的祈祷之外,他又听见了另一种声音——墙板里鬼祟但坚定的抓挠声。他希望电灯不会熄灭。然后他在老鼠洞里看见了那张长牙的胡须小脸——那张该诅咒的小脸,他终于意识到一件令人震惊、渎神的事:他的面容酷似老凯夏——他听见门上响起了微弱的拨弄声。
刺眼的微光深渊在他眼前闪过,他感觉自己无可奈何地落入了彩虹色泡泡聚集体那无定形的魔爪。万花筒般变幻的小多面体在前方飞驰。虚空翻滚沸腾,模糊的音调模式充斥其中,变得越来越响、越来越快,似乎预示着语言无法表达、感官难以承受的某种高潮。他似乎知道即将到来的是什么——瓦尔普吉斯之曲的恐怖爆发,一切最原始最终极的时空搅动凝聚在它浩瀚如宇宙的音色之中,那些搅动潜藏于物质汇集的天球背后,偶尔以有规律的残响隐约穿透每一个实在层次突破而出,在所有世界为某些令人备感恐惧的时期赋予可憎的含义。
然而这些全都在瞬息之内消失了。他再次置身于那个紫光笼罩、逼仄狭窄的尖顶空间之内,脚下是倾斜的地板,身旁是放满古籍的低矮书架、桌子和长凳、怪异的物品和处于一侧的三角形洞口。桌上躺着一个小小的白色身影——一个小男孩,没穿衣服,失去意识——可怖的老妇人站在桌子对面睨视着他,右手拿着一把寒光闪烁、刀柄怪诞的利刃,左手拿着一个比例奇特的暗色金属碗,碗身遍覆怪异的雕镂花纹,侧面装有精致的把手。她用沙哑的声音吟诵某些仪式颂词,吉尔曼听不懂她使用的语言,但警惕地想到了《死灵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