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4/20页)

“回你们的部队,”他重复道,“愿伟大日轮照耀你们的荣耀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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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身人军医米洛·范德贝克——他的昵称“铁锈”更为人熟知——将帐篷里混合了碘酒、氨水、酒精和魔法灵药的熟悉味道吸入鼻孔。趁这里的空气仍然健康、纯净且无菌,他打算好好品味一番。因为他知道,这种环境维持不了多久了。

他看看依然洁白如雪的手术台,又看看他的手术器材——数十件器具,凭借冰冷的钢铁材质、一尘不染的外表、整齐而不乏美感的布置,赢得了伤员们的尊敬与信任。

他的全体员工正在器具周围忙得团团转:一共三个女人。不对,“铁锈”在心中纠正自己。是一个女人和两个女孩。也不对。是一个年纪很大、外表却年轻漂亮的老奶奶,外加两个孩子。

那位女术士兼医师名叫玛蒂·索德格伦。两名志愿者分别是牛堡大学的学生夏妮,以及艾尔兰德梅里泰莉神殿的女祭司爱若拉。

我认识玛蒂·索德格伦,“铁锈”心想,我跟这美人儿共事过不止一次。她有点儿自恋,容易情绪激动,不过迄今为止,她的魔法都十分有用。她的魔法能用于麻醉、消毒和阻止大出血。

爱若拉是一位女祭司,确切地说,一位见习女祭司。这女孩拥有平凡的美貌——就像亚麻布——和一双有力的、属于农夫的大手。神殿让她的手免于沾染田里的烂泥,但她没法掩饰自己的出身。

不,“铁锈”心想,大体而言,我没必要担心她。那双手属于农夫,十分可靠。另外,神殿出身的女孩很少会令人失望,在压力下也不会崩溃。她们会求助于自己的宗教,哪怕是令人费解的信仰。有趣的是,这种做法往往行之有效。

他看着红发的夏妮,她正灵巧地将缝合线塞进弧形缝合针的针眼。

夏妮。这个出身贫寒的女孩是在大学接受的教育,这要归功于她对知识的无限渴求,以及贫穷双亲的巨大牺牲。但她是个学生。她能做什么?穿针引线?绑紧止血带?握紧手术牵开器?问题在于,这个红发女孩会不会昏过去,丢掉牵开器,一头栽进正在接受手术的病患敞开的腹部?

人类的承受力不算强,他心想。我要他们派个女精灵过来。或者我的同胞。但他们不肯。他们不信任我们。

他们也不信任我。这是不争的事实。

因为我是个半身人。不是人类。

我是个异类。

“夏妮!”

“什么事,范德贝克先生?”

“是铁锈。我是说,你叫我‘铁锈先生’就好。这是什么,夏妮?这是做什么用的?”

“铁锈先生,您是在测试我吗?”

“回答我,孩子!”

“这是刮骨刀!在截肢手术时用来刮去骨膜!为了避免骨膜在锯刃下爆裂,事先必须刮干净才行!您满意了吗?我能得到您的认可吗?”

“小点声儿,孩子,小点声儿。”

他用手指理了理头发。

有意思,他心想。这儿有四位医生。而且都是红发!这算是命运的安排吗?

“请跟我出来,女士们,”他对助手们点点头,“到帐篷前面去。”

她们照做了。但三人都压低声音嘀咕了一句。内容各不相同。

帐篷前坐着一群医师,他们在享受最后一点闲暇时光。“铁锈”严厉地看了他们一眼,同时嗅了嗅周围的空气,确认他们没喝醉。

一个肌肉发达的铁匠正忙着在凳子上摆放工具,准备撬开伤员身上弯曲变形的铠甲和头盔。

“那边,”半身人指着战场,开门见山地说,“很快就会血流成河。随后,第一位伤员就会被人送到这里。你们都知道该做什么,知道自己该站在哪儿,知道自己的职责是什么。只要你们照做,就不会出错。听明白了吗?”

女孩们一言不发地听他讲话。

“那边,”半身人指着同一个方向,“很快就会有上万人试图伤害并杀死对方,可谓无所不用其极。在这里和另外两间战地医院,总共有十二位医生。我们不可能救到每一位伤员,连几分之一都不可能。跟你们说实话,也没人期待我们能做到。但我们会救治他们。因为——抱歉说这种陈词滥调——因为这就是我们存在的理由。正因为有人需要我们,我们才会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