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 情人节(第7/11页)
我从母亲的手中接过包裹。包装盒的体积很大,分量却很轻。
“我念大学时的男朋友——横道世之介先生,你还记得吗?她是世之介先生的妈妈。”
“啊,记得记得,就是那个个性很开朗的世之介先生。当然记得啊,你们还交往了一年多,对不对?”
“嗯。”
“你们一直保持着联络?”
“没有。前几天我忽然想起他,就打了一通电话到他九州岛的老家去。”
“好想念世之介先生那个人啊。他好吗?”
我没有回答母亲的问题,拿着包裹不发一语地走回自己在二楼的房间。轻轻地摇了一下盒子,听到盒内发出沙沙的声响。边爬楼梯边拆包裹,从盒子里掉出了好几张照片。
四驱车行走在颠簸不平的路段,头灯照着前方的道路,只见红土路面满是裸露的石砾。路况很差,一踩油门加速,四驱车就弹跳得更厉害。坐在副驾驶座的希薇亚,因为长得高,两手直接撑在车顶,以免撞到头。
“祥子,青霉素还是要叫达累斯萨拉姆那边快点送过来比较好。”
我一边响应着希薇亚的期望:“刚刚已经跟办公室联络过了。”一边往反方向使劲地转方向盘。月亮出来了,四周虽然没有陷入一片漆黑,但视线所及之处仍晦暗不明,偶尔经过孤零零地矗立在荒野中的树木,常误以为是人影。
“你刚从日本回来,第一天上班一定很累吧?”
对于希薇亚的体贴,我回以微笑。希薇亚自己已有大半年没回法国了。
从工作人员的宿舍到难民营,开车只要十分钟。其实,和大家一起住帐篷也很轻松愉快,不过,只要一想到营区没有电器用品和通讯设备,便很难留在帐篷里过夜。
最近有一对从刚果逃出来的十多岁的姐妹住在营区。我傍晚结束工作,和希薇亚一起回去,刚踏进宿舍,就接到通知说妹妹肚子痛得在地上打滚。于是我们现在正在返回营地的途中。
“那对姐妹到今天还是没有开口讲话,看样子先前的遭遇一定很凄惨。”
希薇亚在摇摇晃晃的车内喃喃说道。
逃进难民营的女性通常每个人都有一段惨绝人寰的斑斑血泪史。我刚开始接触这个工作时,每每听她们陈述自身的遭遇,常听到失神恍惚得无法自已,每次都得靠其他前辈当头棒喝,才能从中抽离。
世界上有很多人同情她们,替她们感到悲哀。不过,对我们这群人来说,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并不是为了同情她们或为她们伤心难过。既然不是为同情而来,那又是为了什么呢?我必须靠自己去找出问题的答案。
道路的前方透出一块光明,广袤无垠的大地只有零星散布的帐篷,帐篷灯宛如坠落人间的星光一般。
我们一抵达营地,马上到帐篷去看那个喊肚子痛的女孩。女孩可能疼得呼天抢地了吧?帐篷四周挤满了前来关心的人。希薇亚用英文对难民的领导人卢班加说:“我先了解状况,会很快让你们知道的。”卢班加于是走出帐篷向其他人翻译说明。
帐篷内,忧形于色的姐姐蹲在满头大汗的妹妹的枕边。卢班加的妻子温柔地用毛巾替她擦去汗水,卢班加被叫进来做翻译,希薇亚一边听,一边准备注射青霉素。
不知道谁在帐篷外唱歌,曲调十分悲沉。卢班加解释道:“那是祈求消灾解厄的祝祷歌。”
给女孩注射了青霉素以后,她原本紊乱、急促的呼吸逐渐缓和、均匀,人也不再像先前那样冷汗直冒。卢班加的妻子松了一口气,和希薇亚一起到公共水井换干净的水。
看着煎熬万分的妹妹解除痛苦,沉沉睡去,一直握着她的手的姐姐终于松开手,安心倚靠在帐篷的柱子上。我用当地的语言跟她说:“没事了,你不要担心。”姐姐疲惫不堪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宽慰,并用英文回答:“谢谢。”
“你会讲英文?”我惊讶地询问。
“嗯,我去学校读过书。”姐姐用流利的英文回道。
“她也会吗?”我转过头看着沉沉睡去的妹妹问道。“会!”女孩给出了一个肯定的回答。
帐篷外头传来开心的嬉闹声,一群男生正在踢爱心团体捐赠的足球,玩得不亦乐乎。
“还不习惯是吗?你们先暂时在这个帐篷住下,好好调养身体。如果你有什么事或想说什么,随时都可以找我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