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歌(第16/16页)

张伊泽走过来,背对着简意澄,整个地把徐庆春迎在怀里。徐庆春脚上踩着高跟鞋,比他还高出一小截,“徐庆春别闹了,我知道你,你不就是烦他吗?”他脸上带着歇斯底里的笑意,头发被风吹得毛茸茸,看起来真的像探险家伊泽瑞尔一样,又飘逸又漂亮。“我也烦。我早他妈受够了。你这就见了他两面,他天天待在我家不走,天天在一起,我什么感觉?”

简意澄愣在原地,抿着嘴唇,脸上一道血痕触目惊心,风把他的头发吹往四面八方,看着像从古罗马的角斗场上忽然被扔到了这儿,满头的青丝还喊着陷阵之志有死无生。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他马上就要凄凄凉凉地走过来几步,唱一腔人言洛阳花似锦,偏奴行来不是春,然后一纵身投进太平洋。张伊泽仍然低声地絮絮叨叨劝着徐庆春什么话。一会儿一起去玩。请她吃饭。徐庆春也不听,鞋尖把地上的一片卫生巾踢开,小心翼翼地拉开自己宝马的车门。

“上来啊?”街道上满是熄不干净的霓虹灯,像是扔在脚底下踩不灭的烟头。徐庆春没坐进座位里,在车门上靠了好久,两只脚轮换着重心,烦躁异常。“不用你们请吃饭了,你们俩到底上不上来?”

张伊泽缩着脖子,把两只手藏在衣袖里,也不敢看简意澄,只尴尬地盯着我。“赶紧去。”我朝他厚厚的羽绒服上拍了一把。“你俩去好好玩玩,也别让我干等着,一会儿没有公交车了。”

很多年以后我还记得简意澄被孤零零地扔在那里等公交车。他靠在公交车的站牌上,抬起头,把眼泪倒流回眼眶里。他的眼睛就像两罐盛满沸水的水壶,雾气腾腾,眼泪从里面咕嘟咕嘟地蒸发。

“一个大老爷们儿,哭什么。”我不轻不重地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摇了摇头,用袖子抹了抹眼睛,似乎想要习惯性地抓住我的袖子,又缩了回去。

“你们都觉得我很恶心,对吧?”他像问一个真正的问题一样,认真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