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小城旧事(2)(第4/6页)

可是他们再也不能放学之后肆无忌惮地一起回家,但是谣言还是渐渐风起,于是凉夏很恶毒地想大概老师也安插了不少眼线,可是十几岁的孩子,谁也不是能够死守秘密的那一个。

当然这并不妨碍晚上凉夏依然去找昭阳散步,看到撒欢的小狗还要死死拽住昭阳的袖子,偶尔说起到底谁会是散播流言的那个人。

想来想去他们把人物锁定为苏兰,昭阳说你想怎么报复她啊?凉夏则摇摇头,她自然不能像小时候一样在人家的书上乱涂乱画,并且有过小时候的教训,她知道什么时候都会有这样的角色登台露脸,她一点也不意外,所以她看着昭阳说,“我觉得我们应该报复所有人。”

于是那一季最寒冷的仲冬,春天好像近在咫尺又迟迟不肯驱散风雪与严寒,就是那样的天气,这样一个周五的晚上,凉夏小心翼翼地架了梯子,翻过并不高的院墙。只背了书包,带着铅笔,圆珠笔和透明胶以及整套的尺子和为数不多的现金。昭阳握着提前买好的去杭州的夜班火车票,拿了一只手电等在路边。会合之后他们便一起飞奔,在十字路口拦车,被莫名的兴奋所驱使。

跑夜车的司机不断从后视镜里看两个孩子,心里断是有疑问和揣测,又或许想到家中同龄的女儿。有细碎的雪花夹着雨水落下来,落在车窗上一点点融化,凉夏就不断催促司机快些,再快些。

次日清晨,沿途的雪花彻底在江南氤氲的半空瓦解成雨水,昭阳站起来,用力把车窗拉了拉,斑驳雨水在并不干净的玻璃上划出清晰痕迹。凉夏紧紧贴着车窗,窗外被风吹乱的雨水滤出了一个褶皱而鲜艳的世界。

六点到达,九点考试。他们在同一个考场的最前面和最后面。

考完出来昭阳问凉夏,“每次考完他们找你对答案你不搭理,是因为怕影响之后的考试么?”

凉夏摇头,“因为我真的记不住任何一道考题和我写的答案。”

“你还真洒脱,记不住所有的事情也许会比较长寿吧。”

夜车与马不停蹄的考试让两个少年实在太困倦,本是想依着俗套的顺序,看一看西湖,找找三潭印月,苏堤残雪,却在岸边的长椅上靠在一起睡着了。凉夏的耳边始终有起起伏伏的水声擦过,汩汩流淌,视线模煳,有尚未宽厚的肩膀承接她一团混乱的脑袋。后来,这声音再没有离开过她的梦境,仿若召唤。

潦草回到家以后,外婆正在发烧,并没有说担心的话亦无责备。而凉夏才勐然意识到,外婆禁不住她的折腾了,她都要忘了。

而再回学校,虽则只是两日任性全与他人无碍,可面对老师,同学,流言蜚语更加汹涌,只是凉夏却越发自在,就像她对昭阳说的,不过是一次小小的报复,由此获得某种快意,所以考试的结果早已不重要了。

“你要我怎么和你妈妈交代?你外婆年纪这么大了,你怎么忍心刺激她。凉夏你到底懂不懂事,你什么时候才能董事?不要以为自己成绩好就能为所欲为!自己管不住自己那就别不服长辈来管你!”班主任把眼镜摔在一摞厚厚的练习册上,午后阳光透过窗棂由镜片聚焦成好看的光圈。

凉夏的注意力被这光圈吸引,不觉又笑了,从小到大,凉夏在被训斥的时候从来都没有学会严肃对待,也不觉得有任何事情值得疾言厉色上纲上线,不掉血不掉肉的又是何必,“下周要是没考第一你随便打我妈电话,我不知道她电话,不过你肯定知道。”

每次的谈话总是到这里就进行不下去,班主任向来知道凉夏,软磨硬泡对她都起不了做用,于是她所能做的,就是在凉夏离开办公室之后,拨通了昭阳父母的电话。

所以,当时间风平浪静地就过渡到暮春,过渡到他们都快要忘记他们做过一些疯狂的不计较后果的事情时,微暖起来的午后,他们一起收到同样信封的快件,在身边同学投注来的关注中收到截然不同的结果。

凉夏考上,昭阳落榜。而这结果却蕴藏了更多的可能。

昭阳把快件收进书包里,对凉夏说,“爸妈要回北京了。如果我考上,倒是可以和他们据理力争一下去寄宿,现在,只能回北京了。”

凉夏“哦”了一声,说,“那我或许也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