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8/13页)

本来,按照黄一平与身边高参的商议,“419”专案按照由外而内层层剥笋的方式,应该能够循序渐进地查明真相,收到水到渠成、瓜熟蒂落的效果。可是,调查东方公司受挫,又差点惊动于树奎,使黄一平进一步意识到此案的极端复杂性。现在看来,按部就班并不适用于这个特殊案例。于是,他接受了专案组专家的建议,反其道而行之,直接从海北这头入手,采取直捣黄龙术,以期尽快获取到关键证据。

追根溯源,海北是事件的源头,参与者与知情人不少。之所以选择任潮涌,黄一平也是经过了反复斟酌。

据黄一平在海北的多条眼线通报,海北这批出租车的更换,从开始时制订方案、确定车型,到后来的接洽谈判、签订合同,以及再后来处理司机群访、办理补偿手续,任潮涌皆是海北官方的主要代表,并直接参与了各环节的具体办理。令人奇怪的是,就是这个官位仅为副科的任潮涌,将事情办得如此糟糕,令县里被动不说,还让于树奎遭遇前所未有的尴尬,竟然照样升官、得宠,未受到丝毫责难与挫折。由此不难推断,这个任潮涌一定掌握其中的秘密,即使不是全部,至少也是大部,而且距离核心不会太远。此为拿任潮涌开刀的主要原因。

当然,任潮涌成为第一个倒霉鬼,还有一个因素,就是他的职务较低,性格较外露,平时屁股后边也不太干净。职务低,不必惊动很多人,也无须办理太多繁杂的手续,话说直接一些,即使出点什么小纰漏,也不至于闹出很大动静。性格外露的人,按照纪委、检察院里办案老手的经验,可能开始时是块硬骨头,不太容易下手。可这种人一旦突破了,往往就非常配合,交代起问题来会痛快很多。至于屁股后边是否干净,对于处置此类事件作用很大。因为从巨前情况看,任潮涌在出租汽车事件上到底是否主谋、有无问题,还没有任何有力证据。现在将他弄过来,诈与赌的成分占比很重,万一得不到想要的东西,至少还可以从别的地方找补一些,总不至于搞得这边下不来台,反倒让于树奎那边抓住把柄。

按照常规,拘押一个副科级的县交通局副局长,只要纪委这边随便打个电话、捎个口信,要求某时来到某个规定的地点,在规定时间将什么什么问题说清楚,这就算是江湖上传说的“双规”了。至于在指定地点呆多少日子,那就由不得你做主了,有时甚至连个像样的理由都不需要找。此种形式,乃近年纪检部门所独创,不少好事者、尤其某些官员谓之“非法”,但广大普通百姓却拍手称好。事实也充分证明,此法对震慑与打击领导干部职务犯罪效果极佳。当然啦,由堂堂阳城市纪委“双规”区区副科干部任潮涌,显然是拿高射炮打蚊子,有些小题大做了。何况,如果公开宣召,也容易引起于树奎们的关切,还是不免打草惊蛇。

幸好,这时出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三个月前,阳城市交通局着手组织一个考察团,专程赴美国考察某个汽车检测线项巨,由市局主管的副局长带队,各县(市)、区分管领导参加。任潮涌作为海北县的主管领导,也在其中。

考察团的出国手续一办就是三个月,最近刚刚拿到签证与机票。市交通局的那个副局长,当年是冯开岭的亲信,与黄一平关系非常密切。现在即将出国,专门打电话询问是否有东西要带。黄一平得知消息,当即打听同行者都是些什么人,如果没有特别碍眼者,准备让他悄悄探望一下廖夫人苏婧婧,顺便捎点美元和日用品。

谁知,副局长第一个就报了海北任潮涌。

黄一平一听,大喜过望,详细询问了行程,通报了苏婧婧的地址与电话号码,然后便着手设计借机捉拿任潮涌。

交通系统赴美考察团的飞机从上海起飞,时间在第二天傍晚。根据预先约定,团员们分别从家里出发,提前两个小时在机场大厅聚集,然后集中办理登机手续。

经过周密筹划,第二天的下午两点,当任潮涌从海北准时出发,上了高速不多会儿,就被一辆挂军队牌照的奥迪轿车跟上了。

两车一前一后相距不过二三百米,一路来到上海浦东。任潮涌在前边车上打瞌睡,办案人员在后边车上紧盯着,相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