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第29/42页)
香妹鼻子一哼,说:“你倒蛮同情她!难道她是被抓错了?”
朱怀镜说:“我并不是说她抓错了。在同一个罪名下,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具体情况。哪怕是杀人犯,有时他杀的人的确该千刀万剐,但他照样犯了死罪。小梅是受了贿,但她绝不是个见钱眼开的罪犯。”
这时听到儿子在喊妈妈,朱怀镜忙出来说:“琪琪你去外面玩一会儿回来,爸爸妈妈有事。”
香妹揩干了眼泪,追到门口,叫住儿子:“别出去了,外面风大,冷死了。”
儿子望望爸爸,又望望妈妈,无所适从的样子。香妹便伸过手,拉着儿子回来了。朱怀镜知道香妹的脾气,两口子再怎么赌气,决不会让儿子受苦的。她会暂时休战,等做好饭,一家人吃了,儿子做完作业,上床睡了,战争重新开始。
今天香妹没那么从容,这事的确在她来说太重大了。她只勉强吃了一碗饭就放了碗,进厨房收拾去了。朱怀镜知道她是一个人躲进厨房流眼泪。他也没胃口了,交代儿子慢慢吃,也放了碗。朱怀镜望着儿子吃完饭,将碗筷收了,送进厨房。香妹拿了块抹布,低头在里面四处抹。朱怀镜也不知说什么好,只好出来了。香妹半天不出来,老呆在厨房里。朱怀镜在客厅呆着,不知所措。儿子懂事了,看出爸爸妈妈在赌气,也不说话,坐在那里,低头抠着沙发。朱怀镜进厨房给儿子倒水洗脸,见香妹还在那里四处抹着。儿子洗了脸,朱怀镜交代他去自己房里,做好作业,早些睡了。
香妹将灶台、厨房四壁、吊柜抹了一遍又一遍,只是不抬头。朱怀镜站在厨房门口,说:“这事我同你说清楚了,希望你相信。现在人家落了难,我们不要帮着别人损人家。”
香妹又哭出声来了,“我不是听一个人说,而且说得有鼻子有眼,具体情节都有了,你叫我怎么相信你?”
朱怀镜说:“你也不想想,这种事情,别人越是说得有具体情节,就越是瞎说。如果我同小梅真有那事,谁能知道什么具体情节?是我们被谁在床上抓了,还是我同她风流的时候床底下躲着人?为什么在别人没出事的时候没人说,现在才有人说?明显是有人在搞鬼嘛!”
香妹低着头说:“相信不相信,都没什么意思了。你想怎样就怎样,过不好我们就分开过算了。我不要你一分钱,儿子我养得活。”
朱怀镜不论再说什么,香妹都不做声了。他感到很没有意思,一个人上床睡了。今晚,香妹没有上床来,她去儿子房间了。
朱怀镜的日子过得很没有生气了。他在局里,似乎依然是位受人尊重的副局长,部下们见了他总是点头微笑着打招呼。他感觉人们仍然关注着三个热点案子,只是大家都回避在他面前谈论。多年的领导干部经历,让他养成了昂首挺胸、目不斜视的习惯。他从不左顾右盼,从不回过头去看后面。可他总感觉自己从容走过之后,那些同他点头微笑的人,也许正回头神秘兮兮地望着他的背影。他中午总是去银杏园休息,一个人睡在床上望天花板。他需要想清许多东西,却越来越糊涂。脑子里总是乱糟糟的。晚上回家睡觉,也总是一个人睡。香妹没什么话同他说,他想同她说些什么又总是搭不上火。这天夜里,一个人睡着很没有意思,便索性起床去了银杏园。
银杏园的床宽大而柔软,躺上去便萌生某种欲望。朱怀镜拥被侧身而卧,闭上眼睛就想起玉琴了。玉琴在他脑海里是一长串定了格的特写镜头,每个镜头都令他喉头发烧。太难受了,他只好睁开眼睛,让这空空荡荡的现实驱散他脑中的幻象。可这也不怎么奏效,下身挺得难受。他下了床,在地毯上不安地走动,像发了瘾的吸毒者。外面歌舞厅传来幽怨的歌声。朱怀镜马上想起了李静,那个丰腴香艳的伴舞女郎。他感觉身上有股火辣辣的东西再也压抑不住了,忍不住闭上眼睛,趴上床去,咬着牙齿喘粗气。恨不能马上找了李静来,同她风情一个通宵。似乎被褥有种肉体的质感了,就像李静细腻温润的肌肤。打电话给她!当他萌发这个念头时,止不住浑身颤抖。可是,最近遭遇的事情太多,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想起李静的电话,有些淡忘了。他便同自己打赌,要是想不起她的电话号码也就罢了,要是想起了说明同她还有缘分。他用被子蒙着头想了好久,仔细地回忆。李静的名片上有手机号码、传呼机号码和家里的电话号码。他想了好久,才隐隐记起了李静家里的电话号码。可是真要挂电话他又有些害怕了,心里怦怦直跳。最后他咬咬牙,还是抓起了电话。“喂,你好,我李静。”听着这饴糖般甜而柔滑的声音,朱怀镜手直发抖。他胆怯了,忙放下了电话。他气喘吁吁地坐在床头,唇焦口燥。怔怔地坐了一会儿,他又恨自己怎么这么胆小,连话都不敢同她说一声。“当你怀念这个夜晚,请你Call我。”他反复想着这句话,弄得浑身难受。无可奈何,他去了洗漱间,正像《红楼梦》里说贾琏,两个指头告了消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