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功亏一篑(第7/18页)
郑玉蓉嘴里的笑声戛然而止。她好像并没反应过来,身子不由自主地一硬,下意识地扭了扭,想挣脱魏德正。魏德正的手臂却像铁环一样箍着,没有丝毫松动。
郑玉蓉又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使命,立即放弃了那本来就不太坚决的挣扎,身子一软,整个儿瘫在魏德正的怀里。
罗家豪的电话是上午打到卓小梅手机上的。当时卓小梅不在机关幼儿园,她在到处寻找秦博文。秦博文是昨天下午出的门,直到今天上午还没回来。几次打他手机,都没有信号,卓小梅实在放心不下,只得跟苏雪仪她们打声招呼,出了幼儿园。
昨天下午秦博文还是与卓小梅一起下的楼。秦博文好不容易凑齐三万元,要到法院去向黄庭长进贡。先就跟黄庭长联系好了的,他下午正好没事,在庭里坐等秦博文。卓小梅说:“这回黄庭长总该在你手续上签字了吧?”秦博文笑笑,嘴角的肌肉往边上扯了扯,说:“他不签也行,我拿包炸药,炸他个粉身碎骨。”卓小梅说:“少说蠢话。”也不怎么在意秦博文脸上的笑。卓小梅知道说者不做,做者不说,秦博文要是有这种胆量,也许早就不是现在的秦博文了。晚上没见秦博文回来,卓小梅以为他已办好手续,正在陪法院的人喝酒。说不定还是黄庭长请的客呢,他白白拿了三万元,请客也是应该的嘛。
没想到秦博文却一夜未归。炸他个粉身碎骨!卓小梅心头不禁忐忑了一下,脑袋里突然冒出秦博文说过的这句话来,还有他说这句话时脸上那不太自然的笑。莫非是黄庭长钱到手便变了卦,又生出什么花样来,秦博文气愤不过,真的让他粉身碎骨了?知夫莫如妻,这世上最了解秦博文的人自然是卓小梅了,她知道他绝对是大大的良民一个,不然也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顺着法官们,要他圆他就圆,要他扁他就扁了。这样的良民,谁想让他惊世骇俗一把,那是要有一点水平的。
不过无数事实业已证明,现在法官们的水平都一个比一个高,卓小梅心里也就不免惶惑起来。还有一句老话叫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这句老话在中国大地上流行千年万年了,好像失灵的时候少,见验的时候多。朝朝代代的人都这么做过来的。想不让这句话流行恐怕都有些困难。何况人人都有一张嘴巴,这张该死的嘴巴除了吃饭和接吻,还要说说话。光说话,不吃饭和接吻,那是很难受的;光吃饭和接吻,不说话,同样难受。偏偏中国人口头表达能力强,最好的文学,最伟大的真理,几乎都是口口相传流传下来的。虽然病从口入。祸从口出,甚至愎诽心谤也实属十恶不赦,但是声音无迹无形,毕竟没有白纸黑字那么容易授人以柄。也是国人神经过敏,逼急的时候说说这个反字,无非是消消气,不见得就一定要做到。说得到做不到的事太多太多,说得到就硬要逼你做到,那是要有些本事的。怕就怕有些人偏偏有这样的本事。卓小梅见得不少,当今有这种本事的人还不在少数,包括法柄在握的法官。
这么胡思乱想着,远处的法院大楼已历历在目,尤其是楼顶“人民法院”的招牌更是金光灿灿,格外显眼。下了公共汽车,见大楼前有人来来往往,一派祥和,好像并没出过什么大事的样子,卓小梅那颗悬着的心稍稍往下落了落。为印证自己的判断,卓小梅没有止步,到传达室做了登记,走进大楼。抬头便见大厅正面墙上“执法如山”四个烫金大字壮硕饱满,冷峻森严。卓小梅眼前不由得晃了晃,弄不明白那山究竟是金山,还是银山。
转弯抹角找到经济庭,小声问哪位是黄庭长,好一阵没人理她。只得来到一个年轻法官面前,问他黄庭长在不在。年轻法官好像在看桌上的案宗,听声音是冲着自己来的,才抬了抬头。并没正眼去瞧卓小梅,只是狐疑地问道:“你是他什么人?”同时扶了扶头上的大盖帽,帽上的国徽显得格外庄严和神圣,
来找黄庭长,还要是他什么人?难道不是他什么人,就不能找他?法院大楼顶上不是明明树着“人民法院”的招牌么?既然是人民法院,法院里面的法官该是人民法官吧?难道人民不可以来找一回人民的法官么?卓小梅当然不傻,不会说自己是人民,来这里找人民的法官。如果这么说了,那她就不是人民,而是神经病一个。人民出钱养着的部门几乎没有不冠以人民二字的,可有些部门成天想着的是怎样把权做大做强,哪里还在乎你人民不人民?不信你对他们说自己是人民试试,看谁会理你人民。卓小梅于是扯谎说:“我是黄庭长的朋友。”她坚信朋友比人民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