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月(第19/21页)

“我警告过他。但是尤金是个无神论者。他说他已经受够了一个疯女人的存在,如果我也是个疯子,那么他希望我保持沉默。他长了眼袋,还面黄肌瘦的。他时不时地就会咳嗽,但不是那种从胸腔里出来的咳嗽,他是因为心悸。他对我说:‘我能为你做的就是把《方托马斯》[9]借给你看,你一定会喜欢的。’这说明,”巴伯雷小姐苦笑着补充说,“这说明一个顶聪明的男人也会有犯傻的时候。他根本就看不出来那些编造的虚幻故事和真实的致命阴谋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但那是什么样的阴谋呢?你能告诉我吗?”我大声说道。

巴伯雷小姐展开她的眼镜,把它们戴上。眼镜紧紧地嵌进她鼻子两边的压痕里,她的皮肤很薄。她的目光专注起来,重新变得坚定,并开始思考要如何表达。

“你知道,不管什么时候召唤都有用吗?”她喃喃地说,“你清楚召唤的目的可以是好的也可以是邪恶的吧?”

“你现在说了我才知道。”

她把台灯往旁边推了一点儿,然后靠近了我。她体温很高,而且我难以忍受别人身上的味道,除非我发现那人的气味令我陶醉。此外,她喝得不太习惯的葡萄酒的气味不断涌来,她的呼吸中都是酒味。我本想站起来,但她已经开口了。

有些东西在哪里都找不到,除了被人笨拙地写在练习本上,或是薄薄的灰色的方形纸上,纸边还泛着黄。人们把它们折起来,裁成一页一页的,然后用红色的棉线把它们缝在一起。除此之外,没有人会写这种东西。这些东西从巫师传给接骨师,接骨师又把它们卖给为爱着迷的女人,然后又会被传到某个可怜的人手上。一个单纯的女孩,她所付出的所有轻信和所有羞耻的记忆都聚集在那些家庭里,在这深不可测的城市的崭新的电影院和咖啡馆之间。我是从罗西塔·巴伯雷那儿听说这些的,而她是从那些吹得天花乱坠的寡妇那儿听来的。那些寡妇曾经都因为孤独而产生了疯狂的臆想,盼着离她们而去的丈夫们去死。

“你念一个名字,只需要一个名字,某个特定的人的名字,念上一百遍,一千遍。只要你坚持得足够久,废寝忘食地念那个名字,只要念那个名字,不管他们隔得多远,他们最终都会听到你的呼喊。你不记得有天迪莉娅几乎昏死过去吗?我当时立马就产生了怀疑。在我们那儿有很多人都在反复念某个名字……”

流言蜚语,愚昧的信仰,甚至是当地的习俗,难道这些就是能斩获爱情的魔药,决定生死,移动高山,打动冷漠的心的力量来源吗?

“那天你按门铃的时候,我妹妹正躺在地上……”

“是的,我记得。你当时向我说道:‘尤金,是你吗?’”

“因为她告诉我:‘快点儿,快点儿,他马上就来了。我能感觉到,他进来的时候肯定会踩到我的,肯定会这样的!’但是来的人是你。”

“来的只有我。”

“不管你信不信,她当时已经在那儿躺了超过两小时了。你来了之后不久,她又开始摆弄那些尖尖的东西,小刀、剪刀,还有绣花针。那法子挺有名的,但是它很危险。如果你的力气不够大,它们的尖锐可能会反过来刺伤你自己。你能想象一个人会没有力气吗?如果我是她,我早就活不下去了,因为我觉得一点儿指望都没有。”

“那么,她有指望?”

“她当然有。她怨恨,怨恨滋养着她。”

迪莉娅,她是那么年轻,有着足以自傲的美丽,她柔软的脸颊还曾靠着我的手掌。但她也摆弄着那些闪闪发亮的尖尖的东西,想着危险的东西,然后用它们绣珠花。

“但她现在不再绣包了。她喜欢那个被她玷污了针尖的针。”

“你说什么?”

“我说,她把它们浸泡在一种混合液里。”

于是罗西塔开始讲这方面的事。魔法把那些忠诚的信徒拖进了未知的污秽的泥潭中。她说得十分详尽,没有一丝恐惧,但是过分讲究并不是一个女人应有的美德。她不容许我对此仍然一无所知,因为她的妹妹带着伤害别人的愿望屈服于邪恶了。那是一个喜欢新鲜樱桃的年轻女孩儿,她瘦小的身体是那么容易就能被一个男人紧紧抱住,她那黑黑的卷发下面苍白的小脸,情人是多么期望能看见它泛起红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