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6/9页)
策略,克制,圆滑。
策略和圆滑有什么区别?或许“策略”指的是礼貌地说话,而“圆滑”指的是根本就不说话。不过,“克制”不是包含这个意思吗?“克制”不是可以涵盖这三点吗?
人们习惯于挥霍语言,凯特注意到。他们说的话远超过必须说的。
她不紧不慢地走回家,因为天气很好。早上的时候还是冷飕飕的,后来便暖和起来,这会儿她没穿外套,而是把它随意地搭在肩头。走在她前面的是一对信步闲逛的情侣,女孩正在讲着一个很长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位名叫琳达的女孩。凯特打算赶超他们两人。
她经过某户人家的花园时,看见大花盆里栽着浅蓝色的平凡的三色堇,她想着不知这花种在自己的后院里能否长得好。她家后院的光线不好。
她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她回过头,只见一个浅色头发的男人正朝她奔过来,举着一只手臂好似在拦一辆出租车。她一时想不出这个人和自己有什么关系,然后认了出来,他就是父亲的那位研究助理。脱下了那身实验室外套,他好像变了个样:穿着牛仔裤和一件纯色灰毛线衫。“嗨!”他追上她时打招呼道。(“凯。”听上去好像是这个音。)
“彼得……”她回应道。
“皮奥特尔。”
“最近怎样?”她问。
“我担心自己可能感冒了,”他对她说,“流鼻涕,还总是打喷嚏。昨天晚上开始的。”
“真糟糕。”她说。
她继续走路,他跟着她的脚步一起走着。“今天在学校还不错吧?”他问。
“还行吧。”
他们现在离那对年轻情侣只有一步距离了。“琳达就应该甩了那家伙,”女孩这样说着,“她和他在一起并不开心。”可那个男孩说:“哦,我不知道呢,我觉得她看上去挺好的啊。”
“你眼睛在哪里呢?”女孩问他,“每次他们在一起时,她都是看着他的脸,而他总是看向别处。所有人都发现这点了——帕斯蒂、宝拉和简·安——最后我姐姐看不下去了,直截了当地对琳达说。她说——”
皮奥特尔一下子抓起凯特的上胳膊,拉着她绕过前面两人。一开始她吓了一跳。他和她差不多高,但她却很难跟上他的脚步,然后她突然想,自己为什么要跟上他呢,于是她放慢了脚步。他也放慢了脚步。“你不是应该在工作吗?”她问他。
“是的!我只是出来走走。”
实验室离这里隔了两个街区,况且还是在相反方向,所以他一定是在乱说,但这也不关她的事。她瞟了一眼表。她喜欢赶在邦妮回来之前先回到家,虽说邦妮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是不应该让男孩子过来的,但现在她有时就会这样干。
“我们国家有句谚语。”皮奥特尔说。
你们的谚语何止一句,凯特心想。
“我们说:‘工作被分割成块时,比一次性完成更快更省力。’”
“挺上口的。”凯特说。
“这头发你养了多久了?”
话题的转换让她有些措手不及。“什么?”她说,“哦。可能从八年级开始的吧。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再也受不了那种喋喋不休的凯西[1]似的姑娘们了。”
“喋喋不休的凯西?”
“美容院里。聊啊,聊啊,聊啊。那种地方充斥着聊天。女人们还没坐下就开始聊起来——聊男友、丈夫、婆婆、室友、嫉妒的女友,还有仇怨、误解、罗曼史和离婚。她们怎么会有这么多话题可聊?我的话,从来想不出有什么可聊的。给我做头发的人也觉得我很没劲。最后我干脆走人,‘搞什么。我以后再也不剪头发了’。”
“你实在是很迷人。”皮奥特尔说。
“谢谢!”凯特说,“对了,我要在这里拐弯了。你没发现实验室在后面那边吗?”
“噢!是在后面那边!”皮奥特尔说,他看上去似乎并不太介意,“好吧,凯特!再见!和你聊天很开心。”
凯特已经自顾自地走下另一条街道,只是挥了挥手臂,没有回头看。
还未走进屋里,凯特就听到了一个确凿无疑的男性声音。
“邦妮!”她用最严厉的语气喊道。
“在这儿呢!”邦妮叫道。
凯特一把将外套丢在客厅躺椅上,走进起居室。邦妮正坐在长躺椅上,一头花哨的金色卷发,一张天真无邪的脸,身上穿着远还不是当下季节穿的轻薄的露肩罩衫。隔壁明茨家的那个男孩就坐在她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