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二章(第5/13页)

格扎维埃尔叹了口气。

“真是这样。”她神情悲哀而失望地说,“您身后有那么多拖累。”

弗朗索瓦丝哆嗦了一下,格扎维埃尔的话总有双重含义。她是不是把弗朗索瓦丝也算在拖累里了?她是否指责皮埃尔对弗朗索瓦丝仍有爱情?弗朗索瓦丝有时注意到,当她打破他们俩面对面交谈时,格扎维埃尔会突然沉默;而当皮埃尔对弗朗索瓦丝谈论时间稍长时,格扎维埃尔会满脸不高兴。以前她对此未加理睬,然而今天的情况显而易见,格扎维埃尔渴望感到皮埃尔在她面前是自由的、独立的。

“这些拖累,”皮埃尔说,“就是我自己。我们不能把一个人同他所感、所爱以及所建立起的生活割裂开。”

格扎维埃尔的眼睛亮了起来。

“好吧!而我呢,”她用稍带戏剧性的颤抖口吻说,“我可以在任何时候去任何地方,人们永远不该把自己拴在一个国家、一种职业上,也不该依附于任何人、任何事。”她慷慨激昂地结束这段话。

“但这是因为您不理解,您的所作所为和您是什么样的人是一码事。”

“这得看您是谁。”格扎维埃尔说,她露出隐秘和富于挑衅性的微笑。她无所事事,她是格扎维埃尔。她就是她,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静默片刻后,她谦逊地、然而忿忿地说。

“当然,您比我更熟悉这些问题。”

“但您是不是以为有一点点见识就行了,不必拥有全部这方面的知识?”皮埃尔快乐地说,“您为什么突然开始恨起我们来了?”

“我?恨你们?”格扎维埃尔说。

她两只无辜的眼睛睁得又圆又大,但是她的嘴巴仍然在抽搐。

“我准是疯了才这样。”

“当我们正讨论令人欢欣鼓舞的旅行计划的时候,您听到我们仍没完没了地扯起战争的事,所以您就恼火了?”

“你们完全有权谈论你们感兴趣的事。”格扎维埃尔说。

“您认为我们是杞人忧天,并以此为乐,”皮埃尔说,“但是我向您保证不是如此。形势值得人们去思考,事态的发展对我们和您都至关重要。”

“我知道。”格扎维埃尔略有愧色地说,“但是谈论又有什么用?”

“为了准备好应付一切。”皮埃尔说。他笑了笑:“这不算是资产阶级的谨慎。但是如果您确实害怕在世界上被别人杀死,如果您不愿做一只羊,只有重新开始清醒地考虑您的处境,别无他法。”

“但是我什么也不懂。”格扎维埃尔以抱怨的口气说。

“人们不可能在一日之间懂得。首先,您应该开始看报。”

格扎维埃尔把双手放到太阳穴上。

“哦!这多么令人腻烦!”她说,“我不知道从哪儿入手。”

“这,倒是真的,”弗朗索瓦丝说,“如果不是已经对事情有所了解,您还是抓不到它。”

弗朗索瓦丝仍然十分伤心和气愤,因为格扎维埃尔是出于嫉妒才憎恨她没法参与进来的大人之间的谈话,整个这件事的实质在于,她不能忍受皮埃尔有一刻时间不理睬她。

“好吧,我知道我该做什么,”皮埃尔说,“哪天我给您好好讲述一下政治,以后,我会定期使您了解情况。您知道,不那么复杂。”

“我很愿意。”格扎维埃尔愉快地说,她凑近弗朗索瓦丝和皮埃尔。“你们看见埃卢瓦了吗?她在门口的一张桌子边坐下了,希望能偶尔听到你们的片言只语。”

埃卢瓦正把一块羊角面包浸在一杯牛奶咖啡里。她没有化妆,她那羞答答、孤零零的神态并不令人讨厌。

“人们会觉得她很讨人喜欢,在不了解她的情况下会有这种看法。”弗朗索瓦丝说。

“我确信她来这里吃饭是专门为了遇见你们。”格扎维埃尔说。

“她很可能这样。”皮埃尔说。

咖啡馆里人满了一些。邻桌的一位妇女在写信,并时而向收款处投去惊慌失措的目光,她大概担心哪个侍者发现她而强迫她用餐。但是一个侍者都没有出现,虽然靠窗的一位先生在重重地敲桌子。

皮埃尔看了看挂钟。

“我们该回去了,”他说,“去贝尔热家吃饭前我还有很多很多事要做。”

“是的,现在你们该去了,可正好是一切都刚开始重又变得美好的时候。”格扎维埃尔以责备的口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