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七章(第2/13页)

“我向你保证,这些小姑娘为了模仿哈伯雷或者布盖是要付出很大代价的。”伊丽莎白酸溜溜地说。

“那是,如果她们成功,她们将来正是和这些人一模一样。”

她用目光扫视了一下全场:漂亮的名角儿、初出茅庐的新手以及成就平平的碌碌无为的演员们,这群命运各异的人嘈杂地麇集一处,令人头晕目眩。有些时候,弗朗索瓦丝觉得这些生命是专门为此时此地的她才来到这里相会的。而在其他的时空就全然不再如此了:人们散居四方、各奔前程。

“总之,今晚格扎维埃尔奇丑无比,”伊丽莎白说,“她插入头发中的这些花显得趣味很低!”

这一小把花是弗朗索瓦丝和格扎维埃尔一起花了很长时间搭配成的,但是她不愿意反驳伊丽莎白;即使当你和她意见一致时,她目光中的敌意已经够多的了。

“他们俩都很怪。”弗朗索瓦丝说。

热尔贝正在为格扎维埃尔点烟,但是他小心翼翼地躲开她的目光。他穿了一套向佩克拉尔借来的高雅的深色西装,显得十分拘谨。格扎维埃尔的目光死死盯着自己的小皮鞋尖。

“从我观察他们到现在,两人没有说过一句话,”伊丽莎白说,“他们腼腆得像两个情人。”

“他们互相害怕,”弗朗索瓦丝说,“很遗憾,他们本可以成为好朋友的。”

伊丽莎白含有恶意的话对她不起作用,她对热尔贝的温情完全没有嫉妒之意,但是感到被人恨之入骨很不好受,这几乎是一种不加掩饰的仇恨。伊丽莎白从不向人吐露更多隐情,她的全部言论和沉默都体现出再鲜明不过的谴责。

“伯恩海姆对我说,你们明年也许要去巡回演出,”伊丽莎白说,“是真的吗?”

“不,没这回事,”弗朗索瓦丝说,“他脑子里一个劲儿地想皮埃尔肯定会让步,他错了。明年冬天,皮埃尔要把他的剧本搬上舞台。”

“你们拿这个戏作为演出季的开始?”伊丽莎白问。

“我还不知道。”弗朗索瓦丝说。

“那时去巡回演出很可惜。”伊丽莎白说,显出一副挂虑的神色。

“这正是我的看法。”弗朗索瓦丝说。

她稍感意外地思忖,伊丽莎白是否仍对皮埃尔寄予某种希望,也许为了十月份的演出她打算再为巴蒂埃做一次尝试。

“人少了一些。”她说。

“我该去看看利斯·马朗,”伊丽莎白说,“她好像有重要的事情想告诉我。”

“我得去给皮埃尔解解围。”弗朗索瓦丝说。

皮埃尔笑容可掬地与人握手,但纯属徒劳,因为他的笑容中没有热情;而这恰恰是米凯尔夫人花了心血教会女儿的一门艺术。

“我不知道她和巴蒂埃的关系发展得怎么样。”弗朗索瓦丝边想边频频与人道别和致歉。伊丽莎白撵走了吉米奥,借口他偷了她的烟,又与克洛德握手言欢,但是情况大概不顺利,她的心情从来没有那么阴郁过。

“哟,热尔贝跑哪儿去了?”皮埃尔问。

格扎维埃尔独自一人站在舞台正中,摇晃着胳臂。

“大家为什么不跳舞?”他又说,“地方足够啊。”

他的声音中流露出烦恼。弗朗索瓦丝长期以来曾平静而盲目地爱过这张脸,这时她看着它,心情不免有些沉重。她学会了揣摩他的表情,今晚他很令人不安,尤其因为他精神紧张、举止僵硬,看上去情绪很不稳定。

“两点十分,”她说,“谁也不会来了。”

皮埃尔是这样的人:当格扎维埃尔与他言归于好时,他并不喜出望外;可她稍一皱眉头,他便怒发冲冠或悔之不及。他需要感到她在他的权力支配下,这样才能心情安定。当有人插足于他俩中间时,他总是紧锁眉头,一触即发。

“您不觉得太厌烦吗?”弗朗索瓦丝问。

“不。”格扎维埃尔说,“只是听到好的爵士乐又不能跳舞,觉得很难受。”

“但现在完全能跳了。”皮埃尔说。

瞬息的沉默后,三人都笑了,但是却相对无言。

“我一会儿教您跳伦巴舞。”格扎维埃尔精力有些过于充沛地对弗朗索瓦丝说。

“我更喜欢跳慢狐步舞,”弗朗索瓦丝说,“跳伦巴舞,我太老了。”

“您怎么能这么说?”格扎维埃尔神色有些抱怨地看了看皮埃尔,“如果她愿意,她会跳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