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4年12月2日(第4/7页)

我只能站在那里,听着她们对话。我听见普雷蒂太太踩在沙石地上快速、沉重的步子,听见塞利娜囚室木门门闩被抽出来的动静,听见牢门钥匙转动的声响。我听见低语和哭喊。接着,就是寂静,然后是一阵快速、沉重的步子,伴随着一个轻一点的踉跄的、被人拖着的脚步声。远处的门“砰”的一声关上。再无任何声响。

我感觉里德利小姐注视着我。她问:“冲突发生时,您和囚犯在一块儿,是吗?”我点点头。她又问,什么挑起了冲突?我说我不知道。她问:“那她为什么伤害布鲁尔小姐?不是伤害您?”我又说,我不知道,我不明白她怎么会动手的。

我说:“布鲁尔小姐来告诉她那个消息。”“那个消息让她突然发作?”“对。”

“布鲁尔小姐,你跟她说什么了?”

“她要被调到另一个监狱去。”布鲁尔小姐凄惨地回答。她的手放在身旁的桌子上。桌上原本放着杰尔夫太太消磨时间的一副牌,现在整个桌子都乱糟糟的,“我告诉她,她被安排去富勒姆的监狱了。”

里德利小姐哼了一声,“本来要去。”她说,带着挖苦的满足感。

然后她的脸突然一阵抽搐,像是时钟齿轮卡壳时,钟面会出现的情况一样。她看向我。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我的天啊。

我背过身。她不再问我话。一会儿杰尔夫太太带着医生来了。医生见到我,欠了欠身。他来到里德利小姐的位子上,看了看手绢后的情况,咂着嘴。他拿出一瓶粉末,让杰尔夫太太放在杯子里与水调和在一起。我熟悉这味道。我看着布鲁尔小姐小口地抿着药水,当她漏出几滴时,我发现自己希望上前接住她浪费的液体。

“你会有一点瘀青。”医生说。但他也说瘀青会消散,她很幸运,不是鼻子或面颊骨被割伤。他把她的眼睛包扎起来,回头问我:“您目睹了整个过程?犯人没有袭击您吗?”我说我没有受伤。他说他很怀疑,女士卷到这种事情里,总不是什么好事。他建议我让女仆现在就来把我接走。里德利小姐说,我还没有把事件的情况讲给哈克斯比小姐听,他说哈克斯比小姐“考虑到普赖尔小姐的情况”,不会介意推迟一下的。我现在才想起来,就是他不允许可怜的埃伦·鲍尔住进病房。但那时我没有想到,哈克斯比小姐的拷问和猜测大概会把我逼死,所以我只是对他充满感激。我和他一起穿过走廊,经过塞利娜的囚室时,我放慢脚步,战战兢兢地看着那些混乱的细节:牢门大开,木盘、水杯、勺子掉在地上,吊床上的被子歪斜,《囚徒指南》散乱在四处,石灰粉落在书页里。我和医生并排看着眼前的一切,他摇了摇头。

“我听说,她是个挺安静的姑娘,”他说,“不过,哪怕是最安静的母狗,有时也会朝主人撒野。”

他让我叫仆人来,叫一辆马车回去。但我一想到塞利娜在逼仄的空间里,便不能忍受马车封闭的空间。我穿过黑夜,疾步走回家,没有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一直到了泰特街61,我才放慢脚步,让自己吹吹冷风,冷静下来。母亲会问,今天的探访怎么样?我知道我必须保持镇定,不能说“一个姑娘发作了,母亲,她打伤了看守,发了疯,引起了骚动”。我不能对她说这样的事。不单是因为她必须保持对女囚温顺驯服、没有攻击性且心怀忏悔之意的印象,不单是这点。还因为我无法在说的时候,不号啕大哭、不浑身颤抖、不把真相和盘托出——

我不能说,塞利娜·道斯砸伤了看守的眼睛,她们把她塞进束身外套,投进暗无天日的牢房,她那么做,是因为不能接受离开米尔班克,离开我。

所以,我决定保持平静,什么都不说,安静地退回自己的房间。我打算说,我不舒服,需要睡一觉。但是,埃利斯开门时,我看见她的表情就知道不能如愿以偿了。她让路给我,我看到餐厅桌上放满了鲜花、蜡烛、瓷器。母亲下楼,因担忧和气愤而面色苍白,“哦!你怎么能那么不顾及他人!你怎么能让我那样担心!”

这是普莉丝婚后我们第一次举办晚宴,客人快到了。我忘得一干二净。她走向我,抬起手——我退缩了,以为她要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