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4年11月2日(第5/6页)
我们这样站了一分钟的光景。“这双手套你留着吧,”见她摇摇头,我说,“你应该让你的幽灵们带来一些连指手套呀。比花儿实用多了呢。”
她转过身,轻轻地说要是我知道她曾让幽灵给她带了什么东西,她会觉得羞愧的。她曾让他们带来食物、水和肥皂,甚至要过一面镜子,好看清自己的脸。她说只要他们能够做到,他们就会带来这些东西,“不过,至于其他的……”
她说她曾要求他们给她米尔班克所有锁的钥匙、一套普通的衣服,以及钱。
“您觉得这么要求是不是很可怕?”她问。
我说我不觉得这些要求很可怕,但我很欣慰她的幽灵没有帮助她,因为从米尔班克越狱肯定是非常不对的。
她点点头:“我的朋友也是这么说的。”
“你的朋友非常明智。”
“他们确实非常明智。但有时,当我知道他们可以把这些东西带来,却依然让我日复一日地困在这里的时候,我真的非常难受。”听她这么说,我觉得整个人都僵住了,她继续说,“哦,是啊,他们可以易如反掌地放我出去,却把我困在这里!就是您在这里握着我的手的当儿,他们也可以把我带走,甚至不需要去弄钥匙之类的东西。”
她情绪激动。我松开手,说,如果琢磨这些能让她觉得轻松一些,她可以这么想,但她不应该让对他们的思虑影响到其他真实的事。我说:“塞利娜,把你关在这里的是哈克斯比小姐,还有希利托先生以及看守们。”
“不,是幽灵,”她坚定地说,“他们把我留在这里。把我困在这里,直到……”
直到什么?
“直到他们达到目的。”
我摇头问,什么目的?她指的是对她的惩罚吗?如果她是这个意思,那彼得·奎克呢?受罚的不应该是他吗?她近乎不耐烦地说:“不是那个,我指的不是那个目的,那是哈克斯比小姐的目的!我指的是……”
她指的是,某种灵魂的目的。我说:“你之前也说过,我没懂,我现在还是不懂。我想,你大概也不懂。”
她转头看我,神色非常凝重。她喃喃低语,“我想我开始慢慢懂了。所以,我有些害怕……”
那些话、她的神色、那些积聚的沉郁,都让我不自在,我对她生硬起来,但我再次握起她的手,摘下手套,把她裸露的手指放在温暖的掌心。我问,怎么了,她害怕什么?她不说话,不看我。她把手抽走时,手套掉在地上,我弯腰去捡。
手套落在冰冷、干净的石板地上。拾起时,我看见一旁有一摊白色的东西。白色的物质发着光,我摁了下,它碎裂了,不是潮湿的墙壁脱落的石灰。
是蜡。
蜡。我盯着这摊东西,浑身发抖。我看了看塞利娜,她见我脸色煞白,但没看到我注意到的东西。“怎么了?”她问,“怎么了,奥萝拉?”这话让我胆寒,我听见了海伦的声音。海伦,她也曾拿书里的人名呼唤我,我说她的名字不用换,她的名字最适合她……
“怎么了?”
我抓着她的手。我想起制造假币的阿格尼丝·纳什,她从塞利娜的囚室里听到过鬼魂的声音。我问:“你害怕什么?是他吗?他是不是还会来找你?哪怕是现在,哪怕在这里,他是不是还会在晚上来找你?”
囚服以下,我能感觉到她纤细的胳膊,她肌体下的骨头。她倒吸一口气,仿佛我弄疼她了,我松开手,走了开去,深感羞耻。我想到彼得·奎克的蜡手。但橱柜上了锁,远在米尔班克一英里外的地方,何况,一个空落落的铸型是伤害不到她的。
尽管如此,哦,我依然觉得唯有这种骇人的解释才讲得通。就是现在,这种解释也令我战栗。那只手确实是蜡做的,但我想的是那间阅览室。那儿晚上什么样?寂静、幽冥、凝滞。摆满铸型的橱架却不会悄无声息。蜡模泛泡,幽灵面孔的嘴唇扭曲,眼睑翻动,婴儿手臂的肉窝因为伸展变得更深。我走到塞利娜囚室的角落,止不住地颤抖,这时,我看见了这一幕。我看见了,我看见彼得·奎克拳头肿胀的手指伸展、曲张。那只手正跨过橱架,手指贴着木架牵引手掌,就要离开柜门了——手指在玻璃门上留下蜡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