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J和女孩K 从来没有唯一答案(第4/8页)
“小K,我记得你说过你不想继续深造的,那么想找个什么样的工作呢?”
“其实我也没急着准备找工作……”“那你的打算是?”
“我就想先到处晃晃。趁现在有时间。”
老师“唔”了一声,沉默了。J却急着抢白:
“是打算去旅游吗?不准备找工作?那你的旅费谁给出?不怕旅游回来找不到工作吗?”
“也不是去旅游,就是随便走走看看吧。工作随时都可以找,书读到咱们这个份儿上,还怕找不到一份养活自己的工作吗?但是我觉得现在如果不出去走走,以后可能就再也没这个机会了。”
“那你准备去哪儿,想好了吗?”
“……没想好。可能先去东南亚那边吧,那边消费便宜些,签证也没太大问题。”
在不对的人面前,K一向不太喜欢把话题集中在自己身上。她回答这些的时候,语气一直有点冷淡和生硬。我看得出来,J其实对K很感兴趣,但问了几句后,也难免是有点自讨没趣了。大家都有点兴味索然时,老师笑着问我:
“你呢?你的打算是?”“我……我也没想好。”
这时我看到J张了张嘴,似乎要对我们这种“什么都没想好”的态度加以反驳似的。我知道,她接下来的台词一定是“想在北京落户的话,一定得趁着应届就得找”或者是“第一份工作如果不好,接下来就麻烦了”之类。但她似乎发现了老师的态度也不置可否,就不再说下去了。
回到学校的那天晚上,我有点失眠。
想来,自己也算是不错的准名校毕业生,但我无法想象“找工作”这件事情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我没有任何的社会经验,也基本没有参加过什么社团活动。我所擅长和精通的,只有读书而已。那些年,我一直把自己埋在象牙塔里,而且埋得比谁都深。我的专业成绩一般,只能算是说得过去,小说倒是读了不少。大学四年加上研究生两年,我读了足有不下一两千本闲书,还看了好几百部电影。
我有自认为是先进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可这些都有什么用呢?这些,如果按照J小姐的理论来说,绝对是不值一钱的,无用的。我不否认,我的心底对她过于现实的态度确实有点鄙薄,但我也明白,这不过是“无用”的自己酸溜溜的小情绪,这情绪简直太无力了。我马上就要进入社会这个大市场,马上就要把自己当作商品一样,和别人比价、竞争,然后面临可能被淘汰的惨淡现实。我似乎只有把自己变强,勇敢地、硬着头皮把自己团成一团投进去,然后变得更适应社会的法则,似乎没有别的可选。太残酷了,可这完全由不得我。
我总认为,自己还是带着点孩子气和书生气的人。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一定是更欣赏K小姐的,虽然我并不了解她,她也从来不跟我透露什么,但从她在饭桌上说那些话时的潇洒和淡然来看,我已经明白了她是和J和我都不一样的另一种人;是我羡慕的,并想让自己成为的那种人。可我当然知道自己做不到她那样。我想要好的生活,想住带落地窗的大房子,想在未来的某一天,毫不犹豫地买下曾经想都不敢想的华服和包包,还想要衣锦还乡,让家人过上比他们现在更好的生活,并让他们在向别人提起我的时候可以理直气壮地以我为骄傲。
我突然觉得,J和K是自己的两面,这让我更加不知所措。黑夜里的一刹那,我开始怀疑,这个暑假的这段经历,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过,还是自己心底里关于过去和未来的一个隐喻般的幻梦。
到现在,当我想起那天晚上在黑夜里张大眼睛的自己,似乎还能清楚地感知那种想要破壳而出、却不知如何用力的心情。
那个夜晚之后的几年,生活替我找到了应有的答案。然后,像生活给我的又一个隐喻似的,我居然又在两个不同的场合遇到了J小姐和K小姐。
据说,当你不知如何选择的时候,生活会替你做出选择。我总觉得还是应该加一句话作为后缀:当然你必须得足够幸运。
我没有J小姐那么善于规划,也没有K小姐那么洒脱,但我好像一直都是幸运的。后来,我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在一家大型媒体里供职,每天见不同的人和事,经常飞来飞去地出差。最关键的是,单位的人事环境相当不错,领导和前辈们都很开明,大家或多或少都带着点文学或文艺的腔调。我在这里找到了比我以前更高级的话语体系,而我之前看过的那些小说,那些电影,那些渐渐建立起来的、自以为是的人生观,总算是没有白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