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12号管道(第5/22页)

前方的大雪中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格雷先生停下脚步,气喘吁吁地朝那边看了一会儿,然后又抓着无力的狗爪子,拖着琼西的右脚,继续挣扎着往前走 去。

路边一棵树的树干上钉着一块牌子:严禁从石屋内垂钓。再往前五十英尺的地方,小路的尽头出现了一溜依次而上的石阶。一共有六级……不,是八级。石阶之上有一座石屋,而下面的石基则伸向水库底下的灰白苍茫之中——尽管琼西的心脏在猛烈而费力地跳动,他的耳朵仍然可以听见水流拍击石壁的声 音。

他来到了目的 地。

格雷先生拽紧肩上的那条狗,使出琼西最后的一点气力,开始踉踉跄跄地爬上覆盖着积雪的台阶。

8

穿过标志着水库入口的石柱时,克兹说:“停车,弗雷迪。停到路 边。”

弗雷迪什么也没问,就把车停了下 来。

“你带自动步枪了吧,小伙 子?”

弗雷迪把枪举了起来,是他忠诚可靠的老伙计M-16。克兹点点 头。

“手枪 呢?”

“点44马格南手枪,头 儿。”

而克兹则带着他的九毫米口径手枪,他喜欢用这支枪近距离作战。他希望这次是近距离作战,他希望看到欧文·安德希尔脑浆的颜 色。

“弗雷 迪?”

“到,头 儿,”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这是我的最后一次任务,而你是我最好的伙伴。”他伸出手去,握了握弗雷迪的肩膀。弗雷迪身边的珀尔马特正在打鼾,那张约德妈式的面孔仰起来对着车顶。在到达石柱之前的五分钟左右的时间里,他一连放了好几个奇臭无比的长屁。然后,珀利胀鼓鼓的肚子又瘪了下去。克兹觉得大概是最后一次 了。

弗雷迪听到他的话后,双眼闪出感激的神采。克兹暗暗得意。看来他还没有完全失去影响 力。

“好了,小子,”克兹说,“全速前进,摧毁目标。明白了 吗?”

“明白,长 官。”

克兹觉得现在称呼长官也未尝不可。他们完全可以把这次行动的规定抛在脑后了。他们现在是昆特里尔的游击队员,最后两个驰骋在马萨诸塞西部疆场上的游击队 员。

弗雷迪明显地做出一个厌恶的苦脸,用大拇指朝珀尔马特指了一下。“要我把他叫醒吗,长官?他可能昏过去了,不 过——”

“别费事儿了。”克兹说。他仍然抓着弗雷迪的肩膀,一边指着前方的大雪,进入水库的路消失在一片雪幕中。这该死的雪一路都跟着他们,真他妈的是一位穿着白袍而不是黑衣的死神。斯巴鲁的车辙已经完全消失了,但欧文所偷的那辆悍马的印迹仍然依稀可辨。如果他们加快速度往前赶,赞美上帝,跟上这些车辙就易如反掌了。“我想我们已经不需要他了,我个人觉得这是少了一个大包袱。走吧,弗雷迪,快 走。”

悍马尾一颠,然后又稳住了。克兹拔出自己的手枪放在腿边。我来收拾你了,欧文。我来收拾你了,小子。你最好准备一下要对上帝说的话,因为不到一个小时你就用得上 了。

9

这间他用思想和意识装饰焕然一新的办公室正在摇摇欲 坠。

琼西瘸着腿,在房间里不安地走来走去,东张西望。他紧抿着嘴唇,抿得发白,额头上还渗出了汗珠,虽然房间里冷得够 呛。

这是《琼西办公室的倒塌》,而不是《厄舍古屋的倒塌》。炉子在他脚下轰隆作响,地板也随之震动起来。白色的粉末——大概是霜——从排气口吹了进来,在墙上留下一个三角形的粉印。墙上沾着粉末的地方马上发生了变化,木墙板开始腐烂和变形。墙上的画一张一张地掉下来,像自寻短见似的落在地上。那张他一直梦寐以求的安乐椅犹如被一把看不见的斧头劈开一般断成两半。墙上的红木墙板逐块翘起,像死皮一样脱落开来。办公桌里的抽屉纷纷抖落出来,哐当哐当地掉在地上。格雷先生为了把他和外界隔离起来而安装的遮光板也剧烈摇晃着,发出一长串叮叮咣咣的声音,让琼西忍无可 忍。

如果大声呼喊格雷先生,问他这一切是怎么回事,显然是徒劳无益……再说,琼西也了解了他需要的所有信息。他让格雷先生慢了下来,但格雷先生不仅接受了挑战,而且再次占了上风。了不起的格雷先生,他要么已经实现了目标,要么即将实现。随着墙板一块块脱落,他看到了里面脏乎乎的石膏板:这是1978年他们四个小伙伴所看到的特莱克兄弟公司办公室的那面墙,当时他们四个人站在一起,额头贴在玻璃上,而他们的新朋友则听话地站在后面,等着他们干完当时要干的事情,等着他们送他回家。这时,又一块木板裂开,并伴随着一阵撕纸般的声音从墙上脱落,露出了里面的公告板,公告板上用图钉钉着一张宝利来照片。不是选美皇后,也不是迪娜·吉茵·希罗辛格,而只是一个不知道是谁的女人,她把裙子掀了起来,露出里面的内裤,真够蠢的。质量上乘的地毯突然像皮肤一样皱缩起来,现出特莱克兄弟公司肮脏的地砖,还有那些白色的蝌蚪——那是来此偷欢的情侣们留下的避孕套,他们就在照片上那女人无动于衷的目光下亲热,那女人其实谁也不是,只是一件没有过去的物 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