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追踪结束(第16/24页)
他的难题是,如果不尽快干完这件事,他可能就永远干不完了。他不再是拜拉姆,而是格雷先生。再过多久,他就会弃却格雷先生而变成琼西 呢?
不会这样的,他想。他猛踩油门,虽然油门可踩的余地已经不多,但斯巴鲁还是稍稍加快了速度。后座上的狗在“汪汪”地叫……接着又痛苦地哀号起来。格雷先生让自己的思想游离出来,去抚触长在狗肚子里的拜拉姆。它长得很快。几乎是太快了。而且还不仅如此——与它的思想相遇时毫无快乐可言,毫无同类相遇时的温暖。拜拉姆的思想感觉冷冰冰的……还有腐臭 味……
“异种。”他咕哝 道。
不过他还是让它安静了下来。当这条狗进入供水系统之后,拜拉姆必须还在狗肚子里。它需要时间来适应。狗会淹死,但拜拉姆还会在里面存活一段时间,以狗的尸体为食,直到时间来临。但首先他必须到达那 里。
要不了多久 了。
他沿着90号州际公路向西驶去,途经一些小镇(琼西称之为巴掌大的地方,不过这么说时也不无喜爱之情),比如维斯布罗、格拉夫顿以及桃乐丝塘(已经很近了,大概还有四十英里),同时想把自己不肯安分的新意识转移到一个不会给他惹麻烦的地方。他试着去想琼西的孩子,但是牵涉到太多的感情,于是连忙退了回来。他又试着去想杜迪茨,可这部分仍然是一片空白;琼西偷走了那些记忆。最后,他选择了琼西历史教师的工作,还有他那有趣得可怕的专业。看来在1860年到1865年间,美国曾经一分为二,就像拜拉斯群体在生长周期临近结束时一样。其中有多种原因,最关键的与“奴隶制”相关,这又跟把粪便或者呕吐物称为经过处理的食物一样可笑。“奴隶制”毫无意义。“分离权”毫无意义。“保卫联邦”毫无意义。从根本上看,这些生物只是做了他们最擅长的事情:他们“失去了理性”,说到底也就是“发疯”,但是从社交角度上说,前者更容易接受一些。哦,“失去理性”的人群的规模真是不 小。
格雷先生接着查看那一箱又一箱稀奇古怪的武器——葡萄弹、链弹、实心弹、炮弹、刺刀、地雷——就在这时,有个声音响了起 来。
熏肉。
他对这声音置之不理,尽管琼西的胃在“咕咕”叫。他倒是想吃点熏肉,没错,肉多油厚,非常爽口,能给人一种原始的、生理上的满足感,可现在不是时候。在他处理完这条狗之后也许可以。然后,如果在其他人赶上来之前还有时间,只要他愿意,他把自己吃到撑死都行。但现在不是时候。经过10号出口时——现在只剩下两个出口了——他把注意力又转回到美国内战,转向那些穿着蓝衣服和灰衣服的人们,他们在硝烟中奔跑,口里大叫着,把刺刀捅进对方的身体,让成千上万的人大吃苦头,抡起枪托砸在敌人的头颅上,发出好听的“砰砰”声,还 有——
熏肉。
他的胃又“咕咕”叫了起来。琼西的嘴里也冒出口水,他想起戴萨特,想起蓝色盘子上又黄又脆的肉条,用手抓起来,感觉质地很硬,是好吃的死肉的质 地——
不能想这个 了。
突然传来一声不耐烦的车喇叭声,格雷先生不禁吓了一跳,莱德也哼了起来。原来他上错了车道,琼西的思想称之为“超车道”,于是他开到一旁,让一辆比斯巴鲁跑得更快的大货车呼啸而过。大货车把大片泥浆溅在小车的挡风玻璃上,一时挡住了他的视线。格雷先生想着抓到你杀死你把你的脑袋砸开花你这乱开车的不要命的王八蛋,砰砰,让你吃苦头让你吃苦。
熏肉三明治。
这声音像枪声在他的脑袋里炸响。他抵抗着,却发现它具有一种他从未感受过的崭新力量。会是琼西吗?显然不是,琼西没有这么大的力量。但是突然间,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自己的胃上,这个胃很空,很痛,迫不及待。他应该可以稍停一会儿来安抚它。否则的话,他很可能会把车开 出——
熏肉三明治!
加蛋黄酱!
格雷先生含糊不清地叫了一声,不知道自己已经情不自禁地流出了口 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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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到他了。”亨利突然说。他把两只拳头抵在太阳穴上,似乎想止住头痛。“天啊,真痛。他简直就像一头饿 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