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比弗(第4/9页)
“没关系,”比弗说,然后挨着麦卡锡坐下来,而麦卡锡这会儿正打量着他,就像打量某种新奇甚至有些怪异的小动物一 般。
“哦,谢谢,”琼西说,“你把三明治吃了,我去做点鸡蛋。”他转身要走,又停住了。“不知道彼得和亨利怎么样了。你觉得他们能顺利回来 吗?”
比弗张开嘴,可还没来得及回答,木屋周围又刮起一阵风,吹得墙壁嘎吱作响,屋檐下也发出呜呜的叫 声。
风声停息后,比弗说:“哦,这只是一场小雪而已,他们会回来的。如果刮大北风的时候出去,可能就不一样了。”他开始大口吃起三明治来。琼西来到厨房,准备炒几个鸡蛋,再热一罐汤。现在比弗回来了,他对麦卡锡的感觉好了一些。实际上,只要有比弗在,他就总是觉得踏实。这有点儿疯狂,却是事 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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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把鸡蛋炒好、汤热好之后,麦卡锡正在喋喋不休地对比弗说话,就像对一个交往了十来年的老朋友一样。也许麦卡锡不喜欢比弗那一串串具有较强喜剧效果的粗话,但是,比弗身上又自有一股魅力,可以说是瑕不掩瑜。亨利曾经对琼西说:“这无法解释。他特别有人缘,就是这样——你情不自禁地喜欢他。所以,他从不会独守空床。让女人们动心的显然不是他的长 相。”
琼西把鸡蛋和汤端到起居室,同时尽量让自己走路不跛——天气不好的时候,你简直想象不出他的髋部有多痛;他以前总是以为人们这么说很荒唐,如今看来显然不是。他在位于沙发一端的一把椅子上坐下。麦卡锡好像一直说得多,吃得少。他的汤几乎没有动过,三明治也只吃了一 半。
“你们聊得怎么样了?”琼西问。他在鸡蛋上撒了点儿胡椒,强迫自己吃起来。转眼间,他的食欲好像又彻底恢复 了。
“我们是两个快乐的多嘴婆,”比弗回答,不过,他的语气虽然和以前一样轻快,琼西却觉得他的神色很不安,甚至有几分惊恐,“里克在给我讲他的冒险经历。情节非常精彩,完全不亚于我小时候在理发店的男性杂志上看到的那些故事。”他转向麦卡锡,依然面带笑容——这就是比弗,总是面带笑容——并用一只手拂了拂自己瀑布似的浓密黑发。“我小的时候,卡斯通圭老头是德里我们那一带的理发师,他用那些大剪刀吓得我屁滚尿流,从那以后我就一直离他远远 的。”
麦卡锡无力地笑了笑,没有接话。他拿起剩下的半个三明治,看了一眼,又放了回去。他脸上的红印犹如烙上去一般闪闪发亮。而比弗则抢着说了下去,似乎对麦卡锡只要一有机会就可能说出的事情感到恐惧。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风也刮得更猛了。琼西心里惦记着亨利和彼得,他们这会儿可能正开着亨利的旧旅行车,行进在“深辙路”上。
“里克不仅仅是在三更半夜里差点儿被什么玩意儿——他认为是一头熊——给吃掉,还把猎枪弄丢了。是一支崭新的雷明顿30-30,可他妈高级了。你再也不会找到它了,万分之一的机会都没 有。”
“我知道。”麦卡锡说。他脸上的血色又在渐渐消褪,重新变为那种死灰色。“我甚至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放下来的,或 者——”
这时,突然响起一种低沉、刺耳的声音,犹如蝗虫的嗡嗡声。琼西以为是什么东西掉进了壁炉的烟囱里,不禁有些毛骨悚然。接着,他意识到是麦卡锡发出的。琼西以前也听到过一些响屁,还有长屁,但是跟这一次绝无可比。这个屁仿佛无休无止,尽管其实也不过几秒钟。随之而来的气味则几乎要把人熏 倒。
麦卡锡原本拿起了汤匙,这时又放回那几乎未动的汤碗中,举起右手,难堪地捂着有红印的脸颊。这动作几乎有些女孩子气。“哦天啊,真对不起。”他 说。
“没关系,外面的空间比里面大。”比弗说,但这句话只是顺乎本能地脱口而出,是出于有生以来的本能和习惯——琼西不难看出,比弗也与他一样,对这气味感到愕然。这不是硫磺或臭鸡蛋般的气味,闻到那种气味你会哈哈大笑翻翻眼睛在鼻子前挥挥手一边叫着哦天啊,谁切奶酪了?也不是甲烷沼气般的臭屁。琼西刚才在麦卡锡呼出的气息中闻到过这种味道,只是现在更为浓烈——像是乙醚和熟过头的香蕉的混合气味,也像严寒的早晨你喷进汽车化油器里的启动液的气 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