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乔唯之章 归来的他,远去的他(第5/7页)

“交费处在哪儿?”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啊,让你在这儿待一会儿你听不懂啊。”

“我问你交费处在哪儿?”我提高声音。

“喊什么喊……出门右转,上二楼,真是不识好歹。”

看了无数次手表之后,我终于放弃了再去追究时间过得到底有多缓慢,平时人们总嫌它过得太快,它定是怄了一肚子气,选你最需要它快的时候报复你,这样才报复得过瘾。那件带血的外套被我攥在手里,领口上、袖子上沾到血迹的地方变成了暗红色。穿这件连帽卫衣时弟弟总爱把帽子扣在头上,可他不明白它毕竟不是一件战衣,危险时刻保护不了主人。我不知道他究竟流了多少血,肯定比我输给他的还要多,我不敢接着往下想,除了扬起头靠着抢救室对面的墙壁,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急诊抢救室那几个字的两侧透出白光,和走廊里的灯光连成一片,让我记起一个月之前做过的那场噩梦。现在,它终于变成了现实。外套上的红色在我眼中渐渐晕染开来,地面倾斜成一个奇怪的角度,我的肩膀突然感觉到一阵震动,耳边飘来一团由远及近的声音,我睁开眼,分不清都是谁和谁站在那里,等我看清之后,发现站在最前面的司徒南用一双大手牢牢抓住我,我甩开他的手,有点想笑:“你们在干吗?都站在这儿干吗?”

我捡起掉在地上的外套,向旁边伸了伸手,摸索到了椅子的靠背,立刻滑进那张金属做的长椅上,不堪重负的双腿和双脚顷刻得到了释放。我坐下来的地方,还残留着暖哄哄的体温,不知刚才谁坐在上面。我想动动脖子,脑袋却沉得抬不起来。

“你得去睡一会儿,”他说,“你刚才差一点就躺地上了,别硬撑了,逞英雄可不在这一时。”

“我就想在这儿坐一会儿,你们都别管我了。”蓝鸽从旁边伸手递了一瓶水过来,我听到她说:“给他喝点水。”

舌尖有沁凉的水送进来,我吞咽着眨动眼睛时,发现凌乐乐的手贴着我的脸:“别担心,医生有了血,一定能救得了他的。”

“能吗?”我的声音很小到连自己都听不见,不知道她听见了没有,我正准备再问一遍,声带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难以言语,我只好咽了一下口水。

“睡会儿吧。”她托着我的头,让我靠在她的肩上。

眼皮越来越沉,筋疲力尽的感觉像厚重的棉被一样覆盖上来,可意识还在负隅顽抗,它正趴在我的耳朵边上喋喋不休:“不能睡,不能睡……万一手术结束了,我睡着了可怎么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眨了眨眼睛,看到弟弟从急救室那边朝着我走过来。我赶快站起来迎上去。

他竟然什么都没穿,灯光照得他皮肤表面上的汗毛上闪闪发光。他走过来,拍拍我的脖子,和平时不一样,他竟然表达自如地和我讲话,还叫了我一声“哥”。

他说:“哥,我要走了。”

“什么啊?”我皱眉道,“走?去哪儿?”

他笑了笑,没有说话。

“不行,你不能走,你得留下,你看,我们都在这儿等你呢,等了你半天了。”

“我得走了,他们也在等我。”他伸长手臂往窗外一指。

“他们是谁?”

“是来带我走的人,你看不见,只有我能看见。”

我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滚烫的液体滴在手背上。

他捏着我的肩膀:“别这样,我眼中的哥哥可是能为我把别人打趴下的家伙。”

“是别人把我打趴下吧?”这时候了,我竟然还不忘自嘲。

他笑了笑,:“不管是什么。”

我这才想到我手里拿着那件外套:“来,把这个穿上,外面冷。”说着,我拎起衣服就要往他身上披,就好像那一年,我从拘留所出来的那个早晨,父亲做的一样。

“没时间了。”他挣脱开我的手,照在他身体上的白光变得越来越强烈,直到他的整个身躯近乎透明。我想要抓住他,伸出去的手却从他的身体穿过去:“不,不……喂,等等,等等,你不能就这么走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还带着回声:“我们还会再见的……”

“怎么才能再见?”我的声音被卷进那团白光里,他的影像慢慢随着白光一起消失,最后,只剩下一团雾气,在空中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