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乔唯之章 只有想活下去的人,活下去才对(第5/8页)
我把心一横,逃是逃不了了,我不能让他们把弟弟也抓起来。就算脑袋晕得像拨浪鼓,可我的思路还清晰得很,还有,要是被警察查出我没驾照,那就麻烦大了。
只听到手铐在我背后发出吱的一声响,两只手像熏鸡腿似的碰撞在一起。
一个年轻警察冲弟弟走了过去。
“你们不能抓他,他有病!”我扭着胳膊大声嚷道,“你们不能抓他,他有自闭症,架是我们几个打的,和他无关。”警察被我的喊声吓了一跳,从弟弟身上缩回了手,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弟弟,不知道该不该动手,就请示我旁边的大下巴:“副队长,你看,这个……该怎么办?”说完为难地看了大下巴一眼。
“把这几个统统带走,有病的,送家去!出了事我们可担不起责任。”
我试图挣脱被反剪着的双手,反而被手铐扭得更紧,我听到自己的胳膊发出嘎巴嘎巴的声音,要是下一秒钟它们断成两截,我都不会感到奇怪。
我们几个几乎是被警察扔进车里的,就像扔几个破麻袋一样。我转过头,透过车窗注视着被年轻警察拖住的弟弟,他大张着嘴,隔着紧闭的车窗我已经听不到他喉咙里发出的叫声,但我知道他肯定吓坏了,可至少警察不会把他怎么样。过一会儿,他们就会找到我的父亲,把他的儿子交给他,顺便告诉他,他的另外一个儿子都犯了点什么破事。大下巴使劲扭转我的头,“看什么看,赶快给我坐好。”
我刚要发作,又想到好汉不吃眼前亏,动了动嘴巴又闭上了,我扭了扭肩膀,舔着咸咸的嘴唇,这才意识到撕裂的嘴角火辣辣地烧着,我把视线投向窗外,大块头和红衣小子被抓上另外一辆警车,扫向我的目光里充满着疑惑和不解,好像在说:你小子本事大了!我们在这条街上打了多少年的架都没见过真正的巡警。可这也是我感到奇怪的地方,但我还是不知死活地用不服输的目光瞪回去,一扫之前的怂样儿,假装自己与刚才从地上爬起来的软蛋不是同一个人。
我一从警车里钻出来,顿时觉得自己又恢复了体力,态度马上牛了起来,倒是其他三个人,都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耷拉着脑袋沉默不语地被警察牵着走。“推什么推,我自己会走。”我故意学着大下巴对待我的语气呛回去,觉得只有这样这才能让自己心理平衡。说来也奇怪,那个年纪的我异常在乎“公平”二字,却不懂真正的“公平”到头来总归是“不公平”。
“煮熟了的鸭子就剩嘴硬!盗窃车辆会是什么下场,你小子到底知不知道?”后脑勺被狠狠推了一把。
我这才醒悟,为什么警察会突然现身,本来还天真地以为是打架才把巡警招来的,殊不知这种小事警察根本不放在眼里,只要没把人打死,他们才懒得插手。他们是一路追着汽车牌照查到这里。我好像在不知不觉中触犯了什么法律,我真的没想这样。
“车上有牌照,路口都有监控探头,这点常识都没有,学人家偷什么车。”
“我没偷!谁说我偷了!是借,车是我老爸的。”
大下巴与旁边的年轻警察交换了一下眼神,“你老爸?说说你老爸叫什么名字?”
“乔梓冲。”
年轻警察冲他点了点头,小声说着:“那个报案人,是叫乔梓冲。”
“搞什么鬼把戏!是嫌我们没事干还是怎么着?去他奶奶,先都关一宿再说!”
于是,我们四个倒霉蛋在拘留所里度过了一个格外别致的“平安夜”,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自己到底触犯了哪条法律,直到看见门上的铁栅栏我才明白自己要坐牢了,心想,这下玩大了!
我有生以来,从没觉得夜晚竟会如此漫长,它一下子被拉长到无法估量的程度。我好像盲眼的蚂蚁,钻进一条看不到尽头也没有指示的隧道,只有嗅着蜜糖的香味在漆黑之中向前爬行,就在等待晨光的时间里,所有经历过的短暂人生像电视剧一样在眼前滚动播放了一遍,我看到了:第一次得知和别人不一样时的自己;第一次被媒体拿着长枪短炮让闪光灯晃得睁不开眼睛的自己;母亲察觉到弟弟异常时露出的绝望目光……还有,那以后漫长的断点,没有给出任何解释,只留下一张写着“我不记得”的字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