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着日本漆的匣子案(第5/9页)

有一天晚上,维塞顿女士去庄园临近的一个叫百老汇的村庄参加一个慈善晚宴,而我答应做她的保镖,陪着她一路走回庄园。回庄园的那条小路蜿蜒曲折,一直通到庄园府邸东部塔楼的下面,我们一路走着,我注意到自己非常熟悉的那间圆形屋子的窗户里面亮着灯。当时是夏天的夜晚,那扇窗户就比我们两个人的头顶高出一点儿,窗户大开着。我们那时恰好也正在热烈地讨论着什么事情,当时我们就站在离塔楼不远处的草坪上,我们正说着,这时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打断了我们之间的谈话,于是,我们两个人的注意力立刻就被吸引了过去。

那是一种声音——毫无疑问,无可置疑,那是一个女人发出的声音。声音很低——低到只有在那种静静的夜晚我们才能听见的程度,但是,由于当晚就很安静,所以再也没有任何疑问了,那的确是一个女人的声音。那说话的声音显得很急切,好像还有些气喘吁吁,只说了几句话而已,接下来就沉默了——是一种充满了哀怨,上气不接下气,带有祈求语气的声音。在那一刻,维塞顿女士和我面面相觑,站在那儿不知所措,大眼瞪小眼。然后我们两个人谁也没说话,不约而同地向着庄园府邸的大门走去。

“那声音是从窗户里传出来的。”我说道。

“我们不能偷听人家的谈话内容,”她回答道。“我们都应该把听到别人谈话的事儿彻底忘掉才对。”

我感觉她的反应方式有些异样,似乎对这件事儿一点儿也不感到奇怪,于是在我的脑海里,我忽然产生了一个新的想法。

“这么说你以前听到过这声音。”我提高嗓门问道。

“我没法不听见。我自己住的屋就在塔楼的同一个位置,楼层高些罢了。里面经常传出声音来。”

“那么那个女人会是谁呢?”

“我不知道。我的意见是,我们最好不要讨论这件事儿了。”

她说话的声音突然很大,这足以表明她是怎么想的了,很显然她的确不愿意再讨论这事儿了。但是,今晚听到的声音也已经说明了我们的雇主与他平日标榜的大不相同,看来他一直都过着一种双重生活,他的行迹十分可疑,说话的那个女人会是谁呢,为什么那个神秘的女人会在古老的塔楼里陪伴着他呢?我曾经观察过那间屋子,我清楚地知道,那是一间孤零零的,显得十分凄凉和孤寂的屋子。很显然,那个女人绝不会住在那儿。那么,这种情况下,那个女人是从哪里来的呢?反正她肯定不会是庄园里的人,这我敢肯定。庄园里所有的女人全都生活在斯蒂文斯夫人那双随时保持高度警惕的双眼监视之下。她一定是庄园里的神秘来访者。会是谁呢?她又是怎么躲开众人的目光进入到庄园里来的呢?

突然,我想起了这座古老宅邸的来历,这座古建筑物可是大有来头啊,说不定在这古堡里面还真有中世纪以来就存在着的秘密通道呢。过去的古代城堡哪个没有秘密通道呢,很显然它们都有自己的秘密通道。那间看上去非常神秘的房间不正好就位于塔楼地下室的正上方吗?如果城堡内真的有秘密通道之类的话,那一定是通向地面的神秘通道。可是,庄园附近的小村庄实在是数不胜数。那个秘密通道的另一端一定会是极其隐蔽的,也许就藏在附近的灌木丛里,比如野生草莓的叶子丛中。想到了这层,这话我谁都没说,但是我已经在内心相当确信,我东家的秘密已经被我掌握了。

我对自己掌握的情况越是确信,我对东家隐藏他真实本质的本领就越是感到惊讶。每当我看着他那种在操行上一丝不苟的样子,我就暗自思忖,难道世间真得有人能够生活在两副面目之下,也就是我们经常说的,拥有双重人格的人,在我的内心深处,我试图说服自己,也许我所有的怀疑都是建立在不真实的猜测之上的。但是我们,我和我的妻子,确确实实听到了有女人的声音啊,那是不容抹杀的事实,就在塔楼的那个房间里,千真万确,夜间就有秘密约会在发生——面对这样的事实,我们还能奢望躲过相关的质询,去解释自己的无辜吗?我越想越感到沮丧,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心难测啊。人性是有弱点的,我内心当中对于东家的激愤和憎恶与日俱增,特别是我一想到他还装模作样地亮相于世人面前,我一想到在他那伪善的面具下面潜藏着怎样龌龊的嘴脸,我就觉得十分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