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艾尔弗雷德·博登(第3/3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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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车轮修理的生意很好,后来父母亲就送我到佩勒姆女士们所管理的佩勒姆学院,校址位于东伯尔街中世纪城墙遗迹的旁边,距海港很近。在那里,海滩满地腐烂的鱼散发出持续不散的恶臭,伴随银鸥发出的嘈杂叫声。

我学习阅读、写作和数学,还有一些历史、地理和令人生畏的法语课。这些对于未来都很有用处,特别是当时毫无兴趣学习的法文,后来却有意料外的用处。因为成年后,我所扮演的舞台角色是法国魔术师。

我上学的路要横越西部山脊,山脉在此隆起,大部分道路都可通向陡峭狭窄的小径,穿越哈士汀许多空地上的柽柳树丛。那时哈士汀正是发展时期,有许多新建房屋和旅馆提供给夏季旅客膳宿。

不过因为学校在旧城那边,所以我很少仔细观察家乡。后来度假区在白石区那边兴建,大块岩石被一一炸开,然后铺成延伸的海滨人行道。尽管如此,好几百年以来,哈士汀镇中心的生活方式,始终一如往昔。

我可以说很多父亲的事,但为了将重点放在自己的故事上,我应该有所节制。我爱我父亲,也从他那儿学了许多木柜制造的技术,他一定没有料想到我会以此挣得名声和财富。

父亲工作很努力、认真严肃、聪明有才智,并且有他自己的慷慨方式,对员工十分公道。他不上教堂,不是虔敬之人,他以一种善良的利己主义照顾全家人,既不伤害别人,也不刻意避免牟利。

父亲是个杰出的木工师傅和车轮修理匠。最后我终于了解,他那些全家人必须忍受的情绪爆发原因为何(曾经发生过几次),父亲的暴躁一定是因为内心的挫败感,但挫败感来自什么原因,我却无法完全确定。我从不是他情绪最糟糕时的发泄目标,成长期间我变得有点惧怕父亲,但我对他的爱是很深的。

母亲的名字是贝特西·梅·博登(娘家姓则是罗伯森),父亲的全名是约瑟·安德鲁·博登。我们兄弟姐妹一共七人,然而其中一个婴儿时就猝死,所以我只知道五个。我不是最年长的,也不是老幺,没有特别被双亲偏爱。我和兄弟姐妹在还算和睦的家庭气氛中成长。

十二岁那年,我被迫辍学,被带到父亲的车轮修理场做车匠学徒。成年的生活就此开始。从那时起,我与成年人相处的时间比与其他小孩还长。这段经历让我清楚自己未来想从事的职业,有两个决定性的因素。

第一是相当单纯的木头搬运管理。木头陪着我长大,每当拾起木头、劈材或锯木时,我都会想:木头的感受是什么?从最初搬运木材起,我就对木头产生尊敬之心,并意识到木头用途广泛。

当木材恰当地干燥好,利用它的天然纹理时,木头是美丽、坚固、轻巧柔顺的。它几乎可以变成任何形状,或是被运用黏附在其他材质上。你可以彩绘、染色、漂白和弯曲它。而且木头如此普遍却又抢眼,某些木制品能给人一种坚固的沉静感。

简言之,木头是幻术家理想的媒介。在修理场,我并未因为是老板的儿子而享有优惠待遇。上工的第一天就被派去学车轮修理场最艰难、辛苦的工作——和另一个学徒被派去锯木窖工作。

每天12小时的工作使我变得强壮,还有那从未料想到的辛苦(我们清晨六点开工到晚上八点收工,只有三次短暂的吃饭休息时间),工作教导我去畏惧,同时尊敬木材的沉重厚实。

好几个月的启蒙工作之后,我被调去做比较精巧、不需体力的砍柴、车削和刨木的工作,制造车轮的轮辐。这期间,我接触到车轮修理匠和其他工人,反而很少见到之前与我一起工作的学徒。

大概是我工作一年多后的某天早晨,一名叫罗伯特·努安的雇佣工匠来到修理场,预备整修因暴风雨而损坏的后墙,这是急需重新装修的工作。而努安的到来,是我未来生活的方向改变的第二个因素。

我忙着工作干活,几乎没注意到他,但到中午一点午休时,努安过来坐在我和其他人吃饭的桌旁,并拿出一盒扑克牌,问有没有任何人想玩猜纸牌。一些较年长的人逗弄他,并警告其他人不要靠近,但还是有一些人留下观看。

小数目的金额开始转手,但都不是发生在我身上,因为我没有可挪用的闲钱。有一两个工匠倒愿意赌点便士。令我着迷的是努安玩牌流畅自然的样子。他动作好快!再用温和有说服力的语调说些旁白,然后向我们展示三张纸牌的花色,以快速又流畅的动作把纸牌朝下放在面前的小盒子里,用细长的手指将纸牌四处移动,然后停下手,要我们猜哪一张是王后。工匠们眼力比我慢,他们发现的概率比我少很多。(尽管我也经常是错多于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