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艾尔弗雷德·博登(第28/30页)

我的思绪不知是因烟雾或兴奋激动还是担心恐惧而显得错乱不清。安吉尔就站在阶梯上方等着我上钩,他大发雷霆地高举双手。

但在我看来,他好像一个鬼魅!灯光变戏法似的穿透他的身体。我脑海中马上闪过几种想法——他一定是穿了某种特殊衣服来展现那样的花招!一种经过特殊处理的衣料!看似透明!让他隐形!难道这就是他的秘密?同时,我往上跑的冲力推倒安吉尔,结果两个人都趴在地上。他试着抓住我,但他身上涂的东西让他抓不紧我,我赶快闪开。

安吉尔声音低沉沙哑,暴怒地说:“博登!站住!”

“这一切都是意外!不要过来!”

我站起来跑走,留下安吉尔倒卧在坚硬地板上。我的脚步在闪亮的光秃红砖上发出回声,我转弯再往下跑过一排短阶梯,经过另一条空旷走廊,最后来到警卫室。警卫很惊讶地看着我,但他不可能盘问或拦住我。

片刻之后,我已到了舞台大门外,快步走进灯光幽暗的小巷子往海边去。到了海边我稍作停顿,面向大海弯腰喘息。我痛苦地咳了几下,试着清除之前吸进肺里的毒气。那是个晴朗干燥的初夏夜晚,太阳才刚下山,大道上五彩缤纷的灯光渐渐亮了起来。时逢涨潮,浪花轻轻拍打着岸边的防波堤。

观众混乱地从剧院离开,往市中心去。许多人脸上表情都十分困惑,想必是因为表演戛然而止。我跟着一大群人沿着滨海公路走,到了购物大街,我转往火车站的方向。过了一会儿,已是午夜,我回到了伦敦家中。孩子们都在自己房间睡觉,莎拉躺在我身边,而我躺在黑暗中,心里不断回想晚上发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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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七个星期后,鲁伯特·安吉尔逝世。

如果说我有罪恶感,那还有点轻描淡写,报上对他死因的报道中暗指他早已身负重伤。报道并没有说让他受伤的意外是发生在哪一天,但是我心知肚明一定就是那天。

安吉尔其实早把他那一季在大帐篷剧院剩下的表演通通取消,而且就我所知,事情过后他就没有做过任何公开演出,但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

大家都知道那天晚上安吉尔受了很严重的伤,但我不明白的是:在我打断演出之后,撞倒安吉尔时,那时他还没有任何受伤的迹象;相反,他当时看起来很健康、强壮,还想与我对抗。在我脱逃之前,我们还曾在地板上短暂扭打。

他唯一比较不正常的地方,是身体及衣服上所涂的油污,大概是为了帮他遁形的表演工具。那实在是一个大问号,因为我从吸入烟雾到恢复,对那几秒钟的回忆是十分清晰的。我可以确定的是,在一秒钟那么短的时间内,我已经“看穿他”,就好像他身体有些部分是透明的。

另外,当我们争吵纠缠时,他身上的混合物完全没沾到我身上。他确实有抓到我的手腕,我也感觉到一股黏滑,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回伦敦的火车上,我还把手臂举起来朝着灯光照,不停检查我是不是也可以“看穿”自己!

这整件事有足够的疑点,让我对这则报道,怀有罪恶感和懊悔。事实上,面临事态的恶化,我觉得除非能够做些补救,否则实在无法心安。

但天不从人愿,报上一直到葬礼办完之后才注销讣文。葬礼是我对安吉尔的家属和友人表达和解的好地方。一个花圈或一封简单的安慰信函都可以表达我的诚意,但它却注定不会发生。

几经思索,我决定直接联络安吉尔的遗孀,写一封真诚表达哀悼的信函。信里我解释自己是谁、年轻时如何和她先生发生争吵,而我现在有多懊悔。安吉尔的英年早逝让魔术界痛失英才,我亦深感震惊和悲恸。我对他身为一位表演者和非凡的幻术技师表达无限敬意。

然后,进入这封信的真正主题,我提到当一位魔术师去世之后,依照魔术界的惯例,他的同人会购买任何留下来的机器,反正家属再也用不到。我补充道,因为安吉尔生前和我有一段长期纷争,所以在他死后,我完全是基于一种责任感及荣耀感而提出这个要求,相信这安排考虑得很周到。

随着信件寄出,我有预感大概不会得到安吉尔遗孀的信赖与合作,所以也通过市场上的关系询问。不过,询问的渠道必须很谨慎,不知道有多少同业像我一样,对得到安吉尔的设备有兴趣,我猜应该很多;我不可能是唯一看过他精彩演出的魔术师,因此,我就自然地让大家知道,如果安吉尔的设备出现在市场上,我会很有兴趣收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