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9/13页)
说完她便走出了密室。
在沃尔登的记忆里,这顿午餐是自己多年以来吃过的最沉闷乏味的一餐。莉迪娅精神恍惚;夏洛特沉默不语,但又紧张得出奇,一会儿掉了刀叉,一会儿又打翻了玻璃杯;汤姆森沉默寡言;亚瑟·兰利爵士想试着活跃餐桌上的气氛,却无人响应。沃尔登自己的心思也不在午餐上,而是一直在思索费利克斯究竟是怎么查出亚历克斯藏在沃尔登庄园的。一种丑恶的猜测把这件事与莉迪娅联系了起来,这使他的内心饱受煎熬。毕竟莉迪娅曾经告诉费利克斯“亚历克斯住在萨沃伊酒店”;她也承认,费利克斯是她在圣彼得堡时“隐约有点印象”的一位故人。会不会是费利克斯手里有她的什么把柄?今年整个夏天她的举止都有些反常,时常心不在焉。此刻是他十九年以来第一次抱着客观的态度审视莉迪娅,他承认,她在夫妻生活这方面确实总是不冷不热的。当然了,出身高贵的女子本该如此,但是他心里清楚得很,这都是装出来的道貌岸然,女人通常也和男人一样,饱受欲望的折磨。会不会莉迪娅心底渴望的是别的男人、是某个旧相识呢?若真是这样,许多曾被他认为是理所应当、不需要解释的事情便都可以得到解释了。这实在令人心生恐惧,他心想,你望向自己的终身伴侣,看到的却是一个陌路人。
吃过午饭,亚瑟爵士回到了八角形会客厅,他把搜查行动的总部设在了那里。沃尔登和汤姆森戴上帽子,点起雪茄,来到露台上。阳光照耀下的庄园一如既往地美丽。远处的客厅里传来了柴可夫斯基钢琴协奏曲曲首的和弦,铿锵有力——那是莉迪娅在弹钢琴。忧伤之情涌上沃尔登心头。接着,摩托车的轰鸣声淹没了琴声,是送信的警察来向亚瑟爵士汇报搜捕进展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消息。
一个男仆为他们倒上咖啡,转身走了,留下他们两人。汤姆森说:“我刚才不想当着沃尔登太太的面说起这件事,但是,我认为我们对于叛徒的身份已经有了一丝线索。”
沃尔登浑身发冷。
汤姆森说:“昨天晚上我审问了布丽吉特·卡拉翰,就是科克街的那个女房东。可惜我从她嘴里什么也没问出来。不过,我派手下搜查了她的房子。今天早上,他们给我看了他们找到的东西。”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撕成两半的信封,把两截碎片递给了沃尔登。
沃尔登看到信封上赫然印着沃尔登庄园的饰章,大为震惊。
汤姆森说道:“你认识这上面的笔迹吗?”
沃尔登把信封翻过来。信封上写着:
伦敦北区 科克街19号 转交F·科切辛斯基先生 启
沃尔登说:“噢,我的上帝啊,不要是夏洛特。”他恨不得哭上一场。
汤姆森没吭声。
“是她把他带到这里来的,”沃尔登说道,“我的亲生女儿。”他直直地盯着信封,恨不得让它化为乌有。那字迹和他本人的笔迹很像,只是略显青涩,他决不会看走眼。
“看看邮戳,”汤姆森说,“她刚到这里就写了这封信。这封信是从村子里寄出去的。”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沃尔登说道。
汤姆森没有回答。
“费利克斯就是那个戴粗花呢便帽的男人,”沃尔登说道,“一切都说得通了。”他悲伤得不能自已,心中痛苦万分,如有至亲去世。他眺望庄园,望着父亲在五十年前种下的那些树木,望着由他的家族护理了上百年的草坪,所有这一切似乎都失去了意义,毫无意义。他轻声说:“你为你的祖国而奋斗,国内的社会主义者和革命者却背叛了你;你为你的阶级而奋斗,自由党人却背叛了你;你为你的家庭而奋斗,就连家人也背叛了你。夏洛特!为什么,夏洛特,你为什么要这样?”他感到窒息:“我的生活多可悲啊,汤姆森,多可悲啊。”
“我必须问问她。”汤姆森说道。
“我也得去。”沃尔登站起身说。他看了看手中的雪茄,已经熄灭了。他扔掉雪茄:“我们进去吧。”
他们走进了屋子。
沃尔登在大厅里叫住一名女佣:“你知不知道夏洛特小姐在哪儿?”
“我想,她应该在自己的房间里吧,老爷。要我现在去看一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