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4/11页)

“你这人真有意思。”弗雷迪说。

夏洛特转过身不再看他。她开始感到自己仿佛成了哑巴,不管她说什么都没人听得见。这使她十分恼火。

与此同时,公爵夫人开了腔:“下层阶级终日游手好闲。”她说道。一旁的夏洛特暗想,你这辈子一天活也没干过啊!公爵夫人说,唉,据她所知,如今每名工人都雇了个毛头小伙子给自己背工具——一个大男人应该自己背工具才是。她正说着,一名男仆把摆满煮土豆的银制托盘递到了她面前。等她开始喝第三杯甜葡萄酒时,她说,工人们在中午喝啤酒喝得太多,到了下午根本无法工作。她说如今的人个个贪图享受,救济贫民、医疗保险和养老金根本不该由政府负责,与此同时三名男仆和两名女佣撤走第三道菜,端上了第四道菜。在她吃完了这顿足够一个工人阶层的十口之家吃上半个月的大餐之后,她又说,贫穷可以敦促下等人厉行节俭,而节俭乃是一种美德。她最后说,人人都应该自力更生,说完便由管家扶着站起身,离开饭桌,走进了客厅。

午餐会进行到此时,夏洛特满腔的怒火已经难以抑制。革命党人枪杀公爵夫人这种人,又怎能怪他们呢?

弗雷迪递给她一杯咖啡,说:“她真是位洞察世事的老夫人,是不是?”

夏洛特说:“我倒觉得,她是我见过的最恶心的老太婆。”

弗雷迪的圆脸上的神情十分慌张,忙说:“嘘!”

夏洛特心想,至少没人能说我这是在煽动他。

摆在壁炉架上的座钟叮叮地敲了三下。夏洛特只觉得比坐牢还难受。费利克斯此刻正在国家美术馆门口的台阶上等她,她必须离开公爵夫人的宅邸。她想:我此刻本可以与一个讲话在理的人见面,却在这里待着做什么?

那位保守党议员说:“我必须回议院去了。”他的夫人站起来,准备和他一道离开。夏洛特想到了脱身的办法。

她走近那位夫人,小声对她说:“我有些头痛,可以和您一起走吗?您去威斯敏斯特的路上会经过我家。”

“当然可以,夏洛特小姐。”那位夫人说。

妈妈正在与公爵夫人谈话。夏洛特打断了她们,把头痛的说辞重复了一遍,并说:“我知道妈妈想多待一会儿,所以我和莎士比亚夫人一起先走。谢谢您组织了这次美好的午餐会,夫人。”

公爵夫人庄严地点了点头。

夏洛特走进大厅,沿楼梯下楼时心想,我表现得真不错。

她把自家的地址告诉了莎士比亚夫妇的车夫,并补上一句:“马车不必开进院子——在外面停一下就好。”

回家的路上,莎士比亚夫人建议她服用一匙鸦片酊,治治头痛。

车夫按照她的吩咐把车停在院外,此时是三点二十分,夏洛特站在自家院前的人行道上,目送马车离去。她没有进屋,而是向特拉法加广场走去。

赶到国家美术馆时刚过三点半,她一溜小跑走上台阶,但是没看见费利克斯的人影。费了这么多周折,她心想,他还是走了。就在这时,费利克斯从一根巨大的柱子后面走了出来,好像一直在那里等她似的。看到他,她别提多开心了,真想上去亲吻他一下。

“真抱歉,让你等了这么长时间,”她一边与他握手一边说,“我被硬拉去参加午餐会了,特别可怕。”

“没关系,你现在来了就好。”他面带微笑,却笑得很不自然,就像……像是病人在拔牙之前向牙医问好一样,夏洛特心想。

他们走进美术馆。夏洛特对这座凉爽、清静的博物馆情有独钟,玻璃的穹顶、大理石的立柱、灰色的地板、褐色的墙壁,一幅幅画作色彩缤纷,迸发出美感与激情。“我父母至少教会了我赏画。”她说。

他用充满忧伤的黑眼睛望着她说:“战争就要爆发了。”

今天所有谈及战争爆发的可能性的人当中,似乎只有费利克斯和爸爸真的被这件事触动了。“爸爸也这么说,但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法国和德国都认为自己通过战争可以获得丰厚的回报,奥地利、俄国和英国则有可能被卷入其中。”

他们继续向前走,费利克斯对画作似乎并不怎么感兴趣。夏洛特说:“你为什么为这件事忧心忡忡呢?你必须上前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