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I(第34/63页)

“大概吧。”

“为什么?”

过去一个星期,我也在问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因为利昂奈特觉得这很重要。”

她把布拿开,露出一个旋转木马。

利昂奈特来到花园的时候,做过另一个折纸旋转木马,她死后,木马就一直放在福佑床头的架子上。福佑用她自己的材料也做了一个,复制出了所有的花纹图案和颜色,金色的柱子上还有突起的旋转花纹。我伸出手轻轻推了一下顶上的小红旗,木马转了一下。

“我一定要做,”她默默说,“可我不能留着。”

福佑突然哭得泣不成声,涕泗横流。她不知道我的旋转木马故事,她不知道我当时坐在一个红黑相间的木马上,到最后才明白我父母不爱我,或者说不够爱我。那天我终于明白——并接受了——没人想要我。

我把木马从她膝上慢慢拿起来,用脚趾头碰碰她膝盖。“洗洗。”

她打了个嗝,默默从床上下来去洗了,把两周以来的悲伤和愤怒统统洗掉,我研究着那一只只木马,看有没有十年前我洒尽最后一滴泪的那匹。

答案很接近。这匹马不是金色而是银色雕刻的柱子,黑色的鬃毛上系着红色的丝带,不过也非常非常接近了。我起身跪在床上,把它放在架子上,挨着辛巴,挨着折纸动物园和其他的黏土塑像,挨着艾薇塔画过的石头和丹妮拉写的诗,还有其他林林总总我在花园的六个月里收集的东西。我不知道福佑能不能做一个黑发金肤的小女孩坐在黑红相间的马上,一圈一圈又一圈地转,看着全世界从她身边远去。

如果我开口,她一定会问为什么,但是比起同情,那个小女孩更想要的是被遗忘。

福佑洗完澡,分别用紫色和粉色的毛巾裹着身子和头发,最后在我身边蜷曲着睡下了,像索菲娅的女儿似的。我枕着她的一只胳膊,靠着墙,过了一会儿,我伸出手碰一下旋转木马,就看到黑红的马慢慢地转远了。

他也想让她沉浸在回忆中,不要回到谈话的正题上来,不想再让她重新经历一次当初的伤痛。

但维克多还是往前挪了挪,清了清嗓子,她凄惨的眼神飘过来,他也只是慢慢地点了点头。

她叹了口气,双手合在一起放在膝盖上。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戴斯蒙德从花园里彻底消失了。没用过密码,也没跟他父亲一起来,彻底不见了。只有福佑去问了花匠怎么回事,用她一贯吓人的坦白的问话方式,可是他只是笑了笑,说不用担心,他儿子不过是要准备期末考。

我对此没什么感觉。

不管他是藏起来了,还是故意躲着,或是在思考这其中的事情,我根本不在乎少一个来玩的大爷。这样正好给我多一点思考的空间。

毕竟艾弗里重新回来了,也就是说要全时间段不着痕迹地防着他找那些脆弱的女孩子。又要照顾卧床的西蒙娜,这就更难了。

刚过去的一周半里,她明显掉了不少肉,什么东西吃进去都待不住半个小时。白天我陪着她,晚上丹妮拉来替我,我就到花园里去,睡在太阳石上,假想周围没有墙,时间也不会消逝。

我喜欢西蒙娜。她有意思又喜欢讽刺,从来不信花园里的这一套但又能适应得很好。我又一次把她从马桶里捞出来,扶着她走,她抓住我的手问:“我是不是又要测了?”

福佑说洛兰已经在早饭的时候特别问了,怕是起了疑心。“是,”我慢慢回答说,“应该要。”

“会是好结果的,对吧?”

“会的。”

她闭上眼睛,拨开额头上被汗打湿的头发。“我早该想到。我见过我妈和我大姐怀孕时候的样子,整整孕吐了两个月。”

“验孕的时候需要用我的尿样吗?”

“妈的我们怎么到这个地步了!这种事居然要动用爱和友谊的力量了?”但她还是慢慢摇了摇头。“我不想两个人都死,咱们心里都清楚结果是什么。”

我们俩静静地坐着,有些事就是没有答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