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I(第33/63页)

“你还没问谁活了下来。”

“只有在我说出你们想知道的东西之后,你们才会让我去看他们。”

“没错。”

“那我就等完了再过去,好好地去跟她们聊聊。反正我现在过去也没什么用。”

“我突然相信你说的,你在6岁之后就没再哭过的事了。”

一丝浅笑闪过她的面庞。“妈的旋转木马!”她的声音很轻快。

福佑做过一个旋转木马,我提过这事儿吗?

她基本上妈的什么都能给你捏出来,一板一板地送到炉子里去烤,洛兰就在旁边盯着她。她是唯一一个有权用炉子的,也是唯一一个开口问的。

利昂奈特死前那晚,我们在她床上相拥而眠,她跟我们讲她小时候的故事。没说人名也没提地方,可说得还是一样好,她最喜欢的那个故事,一讲就笑,就是旋转木马的故事。

她爸爸是做旋转木马的,小卡西迪·劳伦斯有时会画一些形象出来,她爸爸就会跟她一起设计,让她选好木马脸上的表情和颜色,然后用到下次的工程里。有一次,她爸爸带她去一个流动嘉年华送木马和雪橇。大家合力把木马放在圆盘周围,她坐在轨道上看着他们在金色的柱子上排好管路,然后木马就能上下动了,都装好了,她就围着旋转木马跑啊跑,拍拍每个小马,在它们耳边叫它们的名字,提醒它们不要忘记。她知道所有马的名字,爱着它们每一匹。

花匠的特点不是孤例,不过是极端而已。

但是木马不是她的,到回家的时候,她不能把它们带走,因此,从此也许再也见不到了。即便如此,她也不能哭,因为她跟她爸爸保证过,她不哭,也不惹麻烦。

那时候是她第一次做折纸马。

他们搭了一辆卡车回家,一路上她折了二十多个纸马,刚开始用笔记本上的纸和快餐发票折来练习,最后终于折得像样子了,等到家的时候,她就用打印纸折了。她做了一匹又一匹,一匹又一匹,每个的填色都和那些留下的木马一样,边涂还边叫它们的名字,做好之后,她又画好细细的柱子,然后小心翼翼地在纸马中心黏好。

她给旋转木马的地板画了多彩的图案,在帐篷的内部也画上画,甚至连底座边儿上也画了精细的花朵,然后她妈妈帮她把旋转木马组装好,她爸爸帮她在底座上加了一个曲轴,让木马真的能慢慢转起来。父母都很为她骄傲。

她被绑架的那天早上,她出门去学校的时候,那个旋转木马就放在家里壁炉架上最显眼的地方。

利昂奈特死后,我让自己忙着照顾那些新来的不知名的女孩子。

福佑就做她的黏土人像。

她做的东西没给人看过,我们也不问,让她自己处理自己的伤心情绪。有一件东西她做得特别专注。说实话,只要跟亮铜蝶无关,我也不会那么担心。她为几个死掉的女孩做过蝴蝶塑像,不知怎的,我觉得这些两英寸高的蝴蝶反而比玻璃柜里的那些女孩更让人毛骨悚然,于心不安。

不过那个时候,新来的女孩身体感染特别严重——她的文身怎么都愈合不了。虽然感染的地方还不至于致她死亡,但是翅膀估计没办法挽救了,花匠是不会接受这种结果的。他选我们就是为了背后的风景。

一大早天还没亮,门就关了下来,本来文身的时间也会这样,但是再开的时候,她不在文身室了,也没在自己的床上。玻璃柜里也没有她的身影。连一句再见也没有,她就消失了。

什么……都没了。

一丝痕迹都不留,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我找不着她,回房间的时候福佑也在,她交叉着腿坐在床上,膝上还放着一个裹裙盖着的小包裹。她面色苍白,眼下是深深的阴影,我不知道利昂奈特跟我们告别之后,她有多久没睡了。

我坐到她身旁,一条腿压在身下,背靠在墙上。

“死了?”

“就算还没,也快了。”我叹了口气。

“那你就要一直等到新女孩来,再照顾到她文好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