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路易丝(第5/6页)

“你在伦敦有朋友吗?”我问。我觉得她肯定有。基本上每个人都有一些老朋友(在脸书[2]上加你的旧日校友)“潜伏”在首都。哪怕这不是你的家乡,也是人们最终总是会去的某个地方。

“没有。”她摇摇头,略微耸耸肩,一瞬间她轻咬着下嘴唇,别开了视线,“其实我从没交过多少朋友。曾经我有一个最好的朋友……”她的声音渐渐变小,有一刻,我甚至觉得她忘了我还在这儿。然后她重新看向我,不再说那个故事,继续道:“但你知道的,人生就是这样。”她耸耸肩。我想了想我自己的友谊残渣,明白了她的意思。越长大,圈子就越小。

“我见过合伙人的妻子们,她们看起来都很友善。”她继续说,“但是她们大部分人年纪都比我大很多。我收到了许多邀请,去帮助她们做慈善活动。”

“我完全赞成慈善事业。”我说,“但是这跟去酒吧享受美妙夜晚没可比性。”我说的就好像我的生活尽是美妙夜晚似的,而不是孤单寂静的夜晚。我试图不去想我最近那次外出逍遥的美妙夜晚。你吻了她的丈夫,我提醒自己,你不能做她的朋友。

“感谢上帝,我遇见了你。”她说着微笑起来,然后咬下蛋糕。她吃得津津有味,让我觉得自己吞下蛋糕的行为不再那么罪恶。

“你想去工作吗?”我问。这个问题有点儿自私。要是她想和她丈夫一起工作,那我就完蛋了。

她摇摇头。“是这样,我只在很多年前在一家花店上过班,结果很糟糕。除此以外,我再没有过别的工作。你可能会觉得这听起来有点奇怪,这的确很奇怪,也有点让人尴尬,但是,呃……”她犹豫了一会儿,“好吧,我年纪更小的时候遇上了些问题。发生了一些事情,我必须克服它,那花了一番时间。现在我已经不知该如何适应外出工作了。大卫总是在照看我。我们有钱,哪怕我找到了工作,我也会觉得它是从某个需要它的人那里偷来的,而且那个人可能做得比我更好。我想也许我们会有孩子,但是没有。至少,现在还没有。”

从她嘴里听到他的名字很别扭。不应该这样,但确实如此。我希望她不要跟我说他们是多么努力地要组成一个家庭,因为这也许会在今天早上把我逼疯。但是她换了话题,转头问起我的生活,问起亚当。不用再谈跟大卫和怀孕相关的话题,我松了一口气。很快我就用自己的方式坦白了我的历史,将事情说得简略或者不那么简略:我把最糟的部分说得很有趣,而最好的部分甚至更加有趣。阿黛尔大笑,我抽了更多的烟,比着手势匆匆说了我的结婚、离婚、梦游、夜惊,还有当单身母亲的乐趣。

差不多两个小时一晃而过,在11点半的时候,我们被一部旧诺基亚手机的铃声打断,阿黛尔急忙从包里掏出手机。

“嗨,”她说着用嘴唇冲我做了“抱歉”的口型,“是的,我很好。我出门去看颜料样品了。我想我可以很快地喝杯咖啡。是的,我也会带一些的。对,我稍后就回家。”

是大卫,肯定是。否则她还能跟谁说话?她把对话变得很简短,低着头对着电话说得很轻声,仿佛她是在火车上,每个人都能听到她说话似的。她挂了电话我才意识到她并没有提起我,这似乎有点儿奇怪。

“这算是手机吗?”我看着那块小黑砖说,“这是博物馆里的文物吧。它有多老啊?”

阿黛尔脸红了,她的脸上没有瑕疵,只有一抹深玫瑰红涌上她橄榄色的肌肤。“它能有需要的功能就行。我们应该交换号码,希望以后还能一起喝咖啡聊天。”

当然,她是出于礼貌,所以我念出了我的号码,她小心翼翼地输入手机。我们不会再做这样的事了,我们是完全不同的人。接完电话她变得更加安静,我们开始收拾东西离开。我无法不去看她。她纤弱又柔美,举手投足都无比优雅。即便在街上摔过一跤,她看起来也无可挑剔。

“很高兴遇见你。”我说,“下一次我会尽量不撞倒你的。祝你装修好运。”亲密的时刻已经过去了,现在我们半是尴尬半是生疏。

“真的很高兴。”她说着一只手突然碰了碰我,“真的。”她犹豫着,急促地呼吸了一下。“我要说的话听起来会很傻……”她看上去很紧张,像一只拍着翅膀的伤鸟,“但我希望你别跟大卫提起我们碰过面,一起喝过咖啡。要是把他的工作和家庭混为一谈,他会变得不可理喻。他……”她寻思着合适的词,“公私分明。我不想让他——呃,总之不提这件事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