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一章 河山表里更分明 明清之际的风起云涌(第28/40页)

在朱国治的唆使下,叶尼又派人召回苏州府学教授程翼苍,要他交代参与哭庙的生员的名字。朱国治称当时参与哭庙者有千人之多,叶尼便责令程翼苍如实列出所有人的名单。

程翼苍负责掌管文庙钥匙,而今“哭庙案”莫名成为惊天大案,他作为交出钥匙者,自知难以脱身,惶恐难安之下,当即写出了几十名生员的名字。

两江总督郎廷佐得知后,急派心腹去见程翼苍,劝慰道:“你虽列出了几十人,仍然不满千人之数,何必徒然害人?”

这位郎廷佐[49] 字一柱,汉军镶黄旗人,自父亲郎熙载起,两代人均为满清效力,备受信任,郎廷佐之孙还娶了靖南王耿精忠爱女。正因为“性行纯良,才能敏练”,又是满清心腹,清廷才放心将江南这块动荡不平之地交给了郎廷佐管理。郎廷佐倒也不负所望,曾率领江宁军民力御郑成功大军于城外,并施以缓兵之计,最终力克强敌,焚毁郑氏敌舰五百余艘,擒斩无算,郑成功狼狈逃遁入海。

然郎廷佐与朱国治眼光完全不同,他深知要想江南安稳平静,必须赢得士人之心,之前的“江南丁酉科场案”及“郑成功通海案”已牵累无算,在江南士林中引发了极大的怨气,轩然大波尚未平息,实不必再兴风作浪。

出于清廷更长远的利益考虑,郎廷佐遂冒险派人提点程翼苍。程翼苍骤然醒悟,当即毁去原名单,只供出了向他领取钥匙的丁澜,并以当时在场的金圣叹为证人。叶尼、朱国治等人再三盘问,程翼苍只推说不知有他人参与哭庙。因郎廷佐出面维护,程翼苍又有诸多同年、门生在朝中为官,朱国治等人也不好过于强硬,只得就此作罢。程翼苍遂被放回,得以解脱。

程翼苍供出的丁澜、金圣叹立即被逮捕。官差赶到金家时,金圣叹正在上厕所,官差等不及,大声催促。

金圣叹叹道:“你亦公人,我亦恭人(古语称上厕所为出恭),何故相逼甚急?”

官差久闻金圣叹狂名,也不与他计较,只是不停催促。

四月二十七日,丁澜、金圣叹被押解到江宁。郎廷佐抢先提审,当面告道:“任县令一案,到此为止,不得胡乱攀招他人。”

次日,叶尼等人升堂会审,丁澜、金圣叹一上堂,便被各打了三十大板,又受夹棍之刑。

金圣叹莫名被牵扯进来,疼痛难忍之下,想到顺治皇帝曾盛赞自己的文章,便大呼“先帝”。

叶尼等满人大臣大怒,厉声斥道:“皇上(指康熙皇帝)刚刚登基,你便呼喊先帝,是诅咒当今圣上吗?”命人掌嘴。金圣叹被打得脸颊高肿,口齿流血,连话也说不出来。

不久,叶尼等人会同江苏巡抚朱国治审结哭庙案,以“大不敬”和“摇动人心倡乱”的罪名,判处倪用宾、金圣叹等十八人死刑,“不分首从,立决处斩”。妻子远戍边塞,奴仆及家资财物,全部抄没入官。

十八人中,包括最先被逮捕倪用宾等十一名生员,第二批被逮捕的薛尔张等五名生员(生员杨世俊判杖四十,流三千里),以及最后被逮捕的丁澜、金圣叹。因金圣叹名望最高,遂被构陷为揭帖《哭庙文》的撰写者,为领导诸生的首脑人物。

吏部员外郎顾予咸则被诬陷为这起哭庙案的幕后主谋,也被判处死刑,因是朝廷命官,拟处绞刑,家产没官。

莫名卷入的苏州富豪朱嘉遇杖三十,其子朱真杖三十,革除学籍。

至于另外两位官场上的人物,吴县县令任维初无任何过错,免责。衙役总管吴行之杖三十,革役。

五月初一,任维初得意扬扬回到苏州复任,继续催逼钱粮,气焰不可一世。

同时,地方官府不等朝廷回复,便在巡抚朱国治指使下,开始逮捕顾予咸等人家人,抄没其家产。顾予咸妻、子均被逮捕下狱,家中值钱财物被官差劫掠一空。当晚又有三十余名盗贼越墙而入,将余剩之物掠去。本是苏州巨富的顾家,登时一贫如洗。

苏州富豪朱嘉遇本只判杖刑,家产不在抄没之列,然地方官员误将牌令上朱时若当作了朱嘉遇,急不可待带人前去抄家,所得金银珠宝不计其数。朱嘉遇一妻二妾及其子朱真妻子均遭逮捕下狱。后得知牌上朱姓是朱时若时,朱嘉遇眷属才被放回,然所损失财物是拿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