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知人最苦(第7/20页)

曹湛摇头道:“我认为不会是丁南强下的手。”

既然曹家班班主朱音仙已出头为丁南强顶罪,在丁南强得知曹寅的反应之前,应该不会有进一步的举措。而朱音仙昨夜亲自赶去楝亭书斋向曹寅告罪,亦是为了尽快平息黄芳泰一案。如果丁南强在这个时候绑架黄海博拷问,到最后又没有杀他灭口,最终还是放过了他,只属于火上浇油之举,会令事态进一步恶化。

黄海博思虑了一回,也赞同道:“有理。换作我是丁南强,一定会选择静观其变。”

曹湛又道:“黄兄描述的经过,亦能佐证此节。黄兄为解释与我时时在一起,编造了一番说辞。这本来很难取信于绑架者,但对方却立即信了。最后说要将你沉河,只是想吓你一吓,看能不能利用人怕死的心理,套出你的话,但其实对方早相信了你的解释。”

黄海博狐疑道:“恕我愚钝,我怎么听不明白曹兄这话的意思?”

曹湛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黄兄的说辞,外行根本不会相信。谁会相信堂堂江宁织造署名匠荟萃,竟不能完成一件云锦妆花锦袍,反而要有求于他人呢?除非是织锦内行。”

黄海博这才恍然大悟,道:“是了,我想起来了,当时我提到蒙古人所提供的锦袍样本像是传说中的‘蒋氏妆花’,江宁城中只有丁夫人有此能耐时,审问者冷笑一声,说我当他三岁小孩,但这时一旁有人咳嗽了一声,审问者便立即改口,表示相信我的话。那咳嗽之人,一定是织锦内行了。”

曹湛毕竟跟随了曹寅一段时间,耳闻目睹,多少了解些云锦知识,思忖道:“咳嗽之人是织锦内行不假,但‘蒋氏妆花’是传说中的云锦至尊织法,奥妙无双,他竟没有动容多问,表明他极可能已经知悉江宁织造署欲委托丁夫人织造蒙古妆花锦袍一事。”

他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又问道:“这件事甚为机密,只有极少数人知晓,黄兄竟也知情,是丁夫人亲口告诉你的吗?”

黄海博点点头道:“黄、丁本是世交,两家人就像自己家人一样。丁夫人其实也很苦闷彷徨,毕竟当年那起‘哭庙案’,令金氏家破人亡,换作任何人,怕是都轻易难以释怀。那日我去乌龙潭为丁太夫人扎针,丁夫人送我出来。我见她心事重重,追问之下,她才说了答应为江宁织造试织‘蒋氏妆花’一事。”

曹湛道:“织造大人不知丁夫人是金圣叹金公之后,倒真是难为她了。”忽然肚皮“咕咕”叫了两声,甚是响亮。

黄海博愕然道:“曹兄没吃过早餐吗?”

曹湛不好意思地笑道:“我早上出来得匆忙,一时未曾顾及填饱肚子。”

黄海博笑道:“正好,我也只在月波水榭喝了碗热粥,还没有用过早点,我们便再去夫子庙大快朵颐一场,如何?”

曹湛笑道:“甚好,不过这次要由我做东。”

黄海博笑道:“昨晚说是我做东,请曹兄吃遍金陵特色小吃,其实才开场,便被顾嗣立匆匆打断,今日还得是我做东。”随手往身上一摸,钱袋竟不见了,料想是被昨夜绑架自己的歹人随手取去,只好讪笑道:“那么我还是下次再请曹兄吧。”

来到夫子庙市集,二人寻了一家小食铺,点了数样吃食,摆了满满一桌子。

黄海博问道:“适才曹兄到月波水榭,是预备由朱云着手,调查丁南强吗?”

曹湛点点头,道:“一时之间,我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总不能寻到丁氏河房,直接诘问丁南强吧。”

黄海博道:“那么现下曹兄还认为是丁南强杀了黄芳泰吗?”

曹湛摇了摇头,道:“黄兄昨夜遇险,更是险些送命。既然那些绑架黄兄的歹人如此关注黄芳泰一案内情,那么其主谋一定是与命案有关了,极可能便是杀死黄芳泰的真凶。”

本来黄芳泰手下或是亲眷亦有可能绑架黄海博,如同之前武弁林毅挟持曹湛一般。但从审问者与黄海博对话来看,对方一定是金陵人士,熟知本地风情,兼之还有深通云锦妆花的内行,那么断然不可能是黄芳泰一方的人了。

而今虽然有丁南强、朱音仙先后认罪,却仍然有人暗中关注黄芳泰案,甚至不惜绑架相关之人拷问。除了凶手,还有谁会不惜采取极端手段,也要打探清楚内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