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证据(第6/8页)
呆米这人,除了那副懵懂发呆的腔调以外,其貌不扬,形容枯槁,和他堂兄乔治·卡基斯如同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他永远用大翻着的白眼凝视别人;厚厚的下唇耷拉着,后额几乎是扁平的,头颅大得不成样子。他一直在悄没声息地逛来逛去,不跟任何人搭讪,却眯着两眼瞅到了房间里每一个人的脸上,两只大拳以奇异的规律不断地握紧、放开、握紧、放开。
“哦——你,卡基斯先生!”探长喊道。呆米继续在书房里蹒跚着来回巡视。“他是聋子吗?”老头子焦躁地问,但并不是专门向哪一个人发问。
琼·布莱特说:“他不聋,探长。他只是不懂英文罢了。你知道吧,他是希腊人。”
“他是卡基斯的堂弟,是吧?”
“不错,”艾伦·切尼出人意料地开了口,“不过他怯生。”他有意识地摸摸自己漂亮的脑袋,“在精神状态上,他等于是个白痴。”
“有趣极了,”埃勒里·奎因咬文嚼字地说,“‘白痴’这个词汇,源出于希腊文;而从语源学的角度来看,希腊文中的‘白痴’只不过是指希腊社会组织里的一个蒙昧无知的平民。根本不是指低能儿。”
“然而,他却是现代英语中所意味的那种白痴,”艾伦懒洋洋地说道,“我舅舅在十年之前把他从雅典带到这里——他是这个家族中最后一个留在那边的了。卡基斯家族中大多数人归化美国已有六代之久。呆米始终不懂英语——我妈说他连希腊文也几乎目不识丁。”
“好吧,我总得跟他谈谈呀,”探长带着一种无可奈何的心情说,“斯隆太太,这个人也是你的堂兄弟呀,不是吗?”
“是呀,探长,可怜的亲爱的乔治啊……”她的嘴唇颤抖,似乎要哭出来的样子。
“唉,唉,”探长赶紧说,“你懂哪套活吗?我的意思是,你会不会讲希腊话,或者不管称之为什么话,反正就是他咿里哇啦讲的那一套话?”
“跟他对个话,还是行的。”
“那就请你问问他上星期五夜里的行动。”
斯隆太太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整整自己的长裙,然后一把抓住这个高大枯瘦的白痴的胳膊,使劲摇晃他。他迷惑地转过身来;他急切地望着她的脸,接着又笑了笑,拉住她的手。她厉声说:“季米特里奥斯!”他又笑笑,于是她开始跟他讲外国话,这种语言的重音都是短促的喉音。他对此扬声大笑,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他的反应就像个孩子那样的天真烂漫——听到了乡音就兴高采烈。他用这同样的异国腔调来回答她,讲起话来略有些口齿不清,但他的声音却深沉而刺耳。
斯隆太太转身朝着探长。“他说,那天晚上乔治十点钟左右叫他去睡觉。”
“他的卧室是不是就在卡基斯的那间后面?”
“正是。”
“你问问,他上床之后有没有听见书房里发出什么声响。”
又是一番奇腔怪调的对话。“没有,他说什么也没听见。他马上就睡着了,一夜睡得很香。探长,他睡觉就像个孩子。”
“那么。他没看见书房里有谁吗?”
“他怎么看得见呢,探长,如果他已经睡着的话?”
呆米此时正以一种既高兴又迷惘的心情,偷眼看看堂姐妹,又偷眼看看探长。老探长点点头,说:“谢谢你啦,斯隆太太。这就行了。”
探长走向书桌,抓起了电话听筒,拨了号。“喂!我是奎因……你听着,弗雷,老在刑事法院大厦转悠的那个希腊文翻译叫什么名字?……什么?特里卡拉?特-里-卡-拉?……好。马上找到他,把他派到第五十四东街十一号来。叫他找我好了。”
他“砰”的一声把听筒摔回书桌上。“你们所有人,请都在这儿等着我。”他说了之后,招手叫埃勒里和佩珀过来,又对韦利警官点头示意,然后跨到门口。呆米像个好奇的孩子,睁大了两眼,望着这三个人的身影。
他们登上了铺着地毯的楼梯后,佩珀示意向右拐弯。他指了指离楼梯口不远的那间房门,于是探长上前敲门。里面有个女人的满带哭音的咯咯声:“外面是谁呀?”语气带着惊慌。
“你是西姆丝太太吗?我是奎因探长。能进来一会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