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界内外(第25/27页)
“我的东西,”她说,“我的行李箱还在岛上,在卧室里。”
“非也,”他对她说,“我们在边界郊游那会儿,C行动已经把它们带回‘吉尔默徽章’旅店了。”
她绝望地拖延着时间,再顾不得什么自尊自傲。
“为什么?”她问道,“为什么?”
“因为只能这样,西萨里奥。我要牺牲我钟爱的羔羊,只恨我那乌鸦般的心肠[27]。”
他在后面推着她走向旅店门口:“关照一下布莱尔小姐,蒂姆。整体来看,这次训练很顺利。布莱尔小姐是唯一的伤员。”
他走了,门在他身后关上。多赫尔蒂先生同情地看着她。
“指挥官总是这么马不停蹄。每次都这么匆忙。我很清楚跟他在一起是什么滋味,他很少放松下来。我在你床边放了保温瓶,里面有热牛奶。”
他在她前面一瘸一拐爬上楼梯,推开她两天前离开的那间卧室的门。她的行李箱放在椅子上。手提包和地图在梳妆台上,一切就像她从未离开过这里。“你的车已经洗过了,加满了汽油,”他接着说,“我的一位朋友把车放在他的车库里。他明天一早把它开过来。还有,你的住宿不必付费。一切都由指挥官安排好了。现在你只管上床睡觉,好好休息一晚。”
好好休息一晚……无尽惆怅的一晚。去吧,去吧,死神!让我卧在凄凉的柏木中央[28]。她打开窗子,看着外面的街道。帘幛低垂,窗板紧闭。对面的水沟有一只黑白相间的猫喵喵叫着。没有湖水,没有月光。
“你的麻烦是,金妮,你不会长大。你生活在一个不存在的梦想世界。这就是为什么你选择了舞台。”这是她父亲的声音,充满溺爱又十分坚定。“将来总有那么一天,”他补充说,“你会遭受一场震惊,回到现实里来。”
早晨下起了雨,雾气氤氲,天色灰暗。或许,比起昨天金灿灿的晴天来,这样更好,她想。不如开着租来的奥斯汀,任那雨刷在挡风玻璃上来回乱扫,如果运气好的话,我会打滑撞进一条深沟,让人抬进医院,神志不清,吵闹着让他来。尼克跪在床边,握着她的手说:“都是我的错,我真不该让你离开。”
做招待的小姑娘正在餐厅候着她。煎鸡蛋和熏肉。一壶茶。那猫从水沟里出来,在她的脚下呜呜叫着。也许在她离开之前电话铃会响,岛上会发来一条信息:“D行动已付诸实施。船正在等你。”如果她在大厅徘徊一会儿,就有可能发生某件事情。墨菲会开着货车出现,甚至邮政局长奥赖利会捎来只言片语。然而,她的行李已经拿到了楼下,那辆奥斯汀也停在外面的街上。多赫尔蒂在等着说再见。
“我希望有这个荣幸,”他说,“迎候你再次光临巴利范恩。你一定会喜欢钓鱼的。”
到了托拉湖的路标那里,她停下车,冒着瓢泼大雨沿着泥泞的小径往下走去。谁知道呢,船有可能停在那儿。她走到小径尽头,在那儿站了一会儿,望向远处的湖面。浓雾深锁,她几乎看不出岛屿的轮廓。芦苇中升起一只苍鹭,贴着水面振翅而去。我可以脱掉所有的衣服,游过去,她想。我勉强游到那边,精疲力竭,几乎溺毙,踉踉跄跄穿过树林走到了房子那儿,倒在前廊上,倒在他的脚边。“鲍勃,快来!是布莱尔小姐。我看她快要死了……”
她转过身去,沿着原路回到上面,钻进汽车。她发动引擎,雨刷开始在玻璃上来回刮擦。
当初我是个小儿郎,
嗨,呵,一阵雨儿一阵风;
做了傻事毫不思量,
朝朝雨雨呀又风风[29]。
她抵达都柏林机场时,天还在下雨。她得先把汽车打发掉,然后在最早飞往伦敦的航班上订一个座位。她不必久等,因为半个小时之内就有一班飞机。她坐在候机室,眼睛盯着通往身后接待大厅的门,觉得就算到了这会儿,也还可能出现奇迹,门忽地开了,一个瘦高的身影站在那儿,没戴帽子,左眼上有一片黑色的眼罩。他会匆匆扫过那些公务人员,朝她直奔过来:“不要再搞恶作剧了。这是最后一个。现在就跟我回羔羊岛。”
她的航班宣布登机了,希拉跟着其他人一道挪着步子,眼睛扫视着同行的乘客。走过停机坪时,她回头朝挥手送别的人群里张望。有个穿雨衣的高个儿男人手里拿着一条手帕。不是他——他弯腰抱起一个孩子……一个个穿外套的男人摘下帽子,把公文箱放在头顶的架子上,他们都可能是尼克,可又都不是。她在系安全带的时候想,也许从前面座位那儿会隔着过道伸来一只手,让她认出那小指上戴着的印戒呢?她的前面一排弓身坐着一个男人,她只能看见他略秃的头顶,他会不会突然转身,一下亮出那黑色的眼罩,眼睛盯着她,突然笑起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