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19/21页)
“你开车小心点,知道不?”他走到门口时,戴安娜说。
“噢,我会的,”神甫回答道,“你放心吧。”
他走了出去。太阳升起来了,外面变暖和了一些。他克制住自己围着卡车跳舞庆祝的欲望,爬进车里,发动了引擎。他查看了一下仪表盘。马里奥昨天晚上肯定把油加满了,卡车随时可以上路。
他把车开出院子时,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他把车开出了城,挂了高挡,向北驶去,沿着斯塔尔的本田车经过的方向前进。
当他开进垃圾场的岔路口时,心里涌上一阵怪异的感觉。他想象着马里奥站在路边,灰色的脑髓从脑袋的破口中涌出。这是个既愚蠢又迷信的想法,但是他克制不住自己。胃里开始翻腾。有那么一刻,他感到一阵虚脱,根本无力开车。但是紧接着,他振作了起来。
马里奥不是他杀死的第一个人。
杰克·卡斯纳是个警察,他抢劫了神甫的母亲。
神甫的母亲是个妓女,她生下神甫的时候,只有十三岁。等到里奇十五岁的时候,她跟另外三个女人一起在一套公寓里接客。公寓位于洛杉矶闹市区的贫民窟,在第七街,楼下是一家肮脏的书店。杰克·卡斯纳是个扫黄警察,他每个月来收一次保护费,一般每次过来,都会顺便享受一次免费的口交服务。有一天,他看见神甫的母亲从里屋的钱箱里取钱。那天晚上,扫黄警队查抄了公寓,卡斯纳偷了一千五百美元,那在20世纪60年代可是很大一笔钱。神甫的母亲不介意蹲几天监狱,但是她失去了所有的积蓄,心都快碎了。卡斯纳威胁那几个妓女:如果胆敢投诉,他就会以毒品走私罪控告她们,让她们坐几年的牢。
卡斯纳以为,单凭几个妓女和一个小孩,对他构不成威胁。但是第二天晚上,当他站在百老汇蓝光酒吧的厕所里排泄啤酒酒精的时候,小里奇·格兰杰将一把如剃刀般锋利的六英寸尖刀插进了他的背部。尖刀轻而易举地刺穿了卡斯纳的黑色马海毛西装和白色尼龙衬衫,插进了他的肾脏。卡斯纳陷入一阵剧痛,他甚至没法用手拿枪。里奇又刺了他好几刀,下手很快。警察倒在男厕所潮湿的混凝土地板上,吐着血,然后里奇打开水龙头,冲洗了刀上的血,走了出去。
回首过去,神甫惊异于他小小年纪的冷酷和气定神闲。当时杀人的过程只有十五或二十秒,但是随时都有可能会有人中途闯进来。尽管如此,他却毫不恐惧,毫不内疚,也毫无负罪感。
但是从此以后,他开始害怕黑暗。
那段时间里,他并没有生活在黑暗当中。他母亲的公寓里整夜开着灯。但是有时候,在某个漫长的夜晚,比如星期一的夜晚,他会在天亮之前醒来一阵,发现大家都睡着,灯已经关了;然后他就会被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和毫无来由的恐惧所攫住,在屋子里跌跌撞撞地摸索,碰到某个毛茸茸的生物,摸到某个奇怪的、湿乎乎的表面,直到找到电灯开关,然后坐在床的边缘,大口穿着粗气,慢慢地恢复理智,这时候他就会发现,原来那个湿乎乎的表面是镜子,而毛茸茸的生物是他的羊毛内衬夹克。
这种害怕黑暗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了结识斯塔尔的时候。
他记得他在认识她的那一年里听过一首歌,于是唱了起来:“水上的烟雾……”他还记得,乐队的名称叫作深紫色,那年夏天,人人都在播放他们的专辑。
这是一首不错的末日歌曲,很适合在开地震振动器的时候唱。
水上的烟雾
空中的火焰
他经过垃圾场的入口,继续前进,向北方进发。
“我们今晚就开始行动。”神甫说,“我们要告诉州长,四个星期以后会有一场地震。”
斯塔尔满腹疑虑:“我们甚至都不知道这种事情有没有可能做到。或许我们应该先把别的事情都做好,等到所有工作都准备就绪以后,再下最后通牒。”
“靠,才不呢!”神甫说。这个建议惹恼了他。他知道这个团体需要领导。他需要让他们坚定地站在同一阵线上。他们必须勇敢地豁出去,承担风险,义无反顾。要不然到了明天,他们会找到恐惧的理由,进而退缩。
他们正处于群情激奋的时候。信件今天送到了,他们都充满了愤怒和绝望。斯塔尔的内心变得冰冷而坚毅;梅兰妮积聚了一腔的怒火;阿橡已经准备宣战了;保罗·比尔恢复了街头小混混的战斗力。颂几乎没有说话,但是她在这个团体当中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孩子,其他人怎么做,她就会跟着怎么做。只有莳萝持反对态度,而她的反对没什么分量,因为她是个懦弱的人。她虽然反对得快,但是退缩得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