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案实录之三 伴尸同眠(第17/31页)

为避免给刘富贵造成压力,让他能够畅所欲言,我和沈恕特意绕过张韬光,就我们两人到刘富贵家走访。

“你们把关尚武抓走,我真是憋手,这百来只羊关在羊圈里,好几天没放了,眼瞅着掉膘。就他关尚武还敢杀人?打死我都不信。”刘富贵心直口快,见到我们就开炮。

沈恕说:“关尚武从什么时候起开始给你放羊的?你对这个人了解多少?”刘富贵瞪着眼睛说:“了解多少?扒了皮认得他的骨头。他给我放羊有七、八年了,干得不错,这些年就丢了两回羊,后来还都找回来了。他这人闷头不说话,但是心挺细,胆子小,怕人怕事。给我放羊以前,他靠帮别人种地挣点口粮。他是外来户,没有地,日子说啥也过不起来。”

我说:“他给你干活,你就没想着给他张罗个女人?”刘富贵叹口气说:“他的日子穷成那样,人又不起眼,哪个女人肯跟他?叶疯子兴许肯,可是她疯疯癫癫的,就算娶回家里,谁能看得住她?”

沈恕说:“叶疯子是什么人?”刘富贵说:“叶疯子是个年轻女人,谁也说不上她是什么时候、打哪来的。其实这女的脸蛋长得挺周正,身段也好看,就是不知道咋疯疯癫癫的,有人说她是受了刺激,从城里跑来的,也没人找她。她不梳洗,又不管什么猪圈马棚,倒头就睡,身上总是臭烘烘的。这邻近两三个乡有几个老光棍看上了她,就把她领到家里,给她一些吃喝,想娶她做老婆。可是一时半会照顾不到,叶疯子就不知跑哪去了,谁也守不住她。关尚武也动过叶疯子的心思,可最后到底没成。”

我心念一动,说:“叶疯子是长头发吗?”刘富贵想了想说:“好像是,没什么印象了。”沈恕说:“你上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刘富贵说:“怕不是有一个多月了,在大洼乡信用社门口,一群小孩围着叶疯子取笑,被我给骂走了,打那以后就再没见过她。”

又问了些乡里的事情,我和沈恕才道谢后离开。

17

2003年3月13日深夜。大雪。

砖窑女尸专案组驻地。

从黄昏时分就开始下雪,入夜后雪越来越大,像扯碎的棉絮似的,从空中扑天盖地的抛洒下来。给阴霾笼罩的大洼乡格外增添了几分萧索和凄清。

我和沈恕、管巍、于银宝都没睡,四个人直挺挺地坐在办公室里,谁也不说话。又拖了两天,到了必须和张韬光亮底牌的时候。要么同意关尚武是凶手的结论,案子告破,皆大欢喜,回局里交差。要么提出异议,用强有力的证据推翻那份漏洞百出的供词。但是,证据呢?如果关尚武不是凶手,真相又是什么?

一阵令人难堪的静寂后,沈恕率先打破沉默:“谁也不要灰心,破案工作进展到现在,已经取得了很好的成绩。毕竟我们介入的时间短,虽然目前还没有拿到铁证,但我有预感,离真相大白已经为期不远。我们之所以感觉眼前迷雾重重,是因为还有一个症结没有突破。我想,也许从一开始,侦查方向就出现了偏差,砖窑里的女尸很可能并不是张芳。”

“什么?”于银宝非常惊诧:“不是张芳,又会是谁?而且张帆已经确认过,尸体上的特征和张芳完全吻合,发生巧合的几率太小了。”

“其实我在刚接触这个案子时就怀疑,凶手抛尸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凶手故意选择了三孔砖窑中最显眼的一孔,而且把尸体放在距离砖窑口很近的地方,显然是为了让羊倌关尚武路过时能够发现。”沈恕说。

于银宝说:“就算是这样,凶手难道有意嫁祸给关尚武?”

管巍接茬说:“未必是嫁祸,何况凶手也不可能预料到大洼县警方的办案思路——重点突破报案人,这听起来有些荒唐。我赞同沈队的分析,凶手的真正目的是让尸体尽快被人发现。每个犯罪都是利益相关的,即使没有物质的利益,也一定有精神和情绪上的利益。这具尸体曝光后,谁是最大受益人?”

我脑海中灵光一现,轻击手掌说:“尸体未出现之前,大洼乡的人几乎都怀疑张芳的失踪和麦野有关,甚至有人怀疑她已经被麦野害死了,所以季强才会把麦野软禁起来,逼着他吐露实情。而砖窑女尸的出现,则彻底洗清了麦野的嫌疑,因为死者遇害时他正被关在派出所里,有警察帮他作证他没有作案时间。这样,大洼乡针对麦野的谣言戛然而止,而此后的调查,无论是大洼县公安还是我们,都自动把麦野排在了调查范围之外。从这个角度来说,这具尸体的出现,麦野是最大受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