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案实录之三 伴尸同眠(第16/31页)

推开屋门,暖烘烘的气息扑面而来。炉膛里的火苗烧得红彤彤的,一室皆春。烟火气中依稀嗅到烧羽毛和蛋白质的味道,往炉台上看去,果然有一盘乌黑似焦炭的麻雀,依稀还在冒着热气。我说:“麦野,你再在家休息几天,大洼乡的麻雀都要被你吃光了。”麦野咧开嘴角苦笑一声说:“我也不是经常吃这东西,冰天雪地的,麻雀也不大好抓,刚巧你们来这两回就都赶上了。”这毕竟不是什么大事,麦野又是地方戏的票友,我就说:“啖腥嚼膻,不妨碍锦心绣口。”用一句戏词替他敷衍过去。

麦野家收拾得很干净,炕上铺着电脑刺绣的浅紫色炕毡,那图案是几头梅花鹿在草坪上觅食嬉戏,既有乡野气息,又不失时尚。我们在转角沙发上坐下来,麦野屋里屋外端茶倒水地忙活,我忙制止他,说:“你身体还没好利索,我们自己动手好了。”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沈恕忽然问麦野:“来了两次,都没见到你家有张芳的照片?”麦野顿了一下说:“咋没有,张芳活着的时候,最爱照相了,凡是她喜欢的,都装在相框里,挂满一面墙。她出事后,我就都摘下来了,不然一看到那些照片,这心里就拧着劲地疼。”沈恕不无歉意地说:“干公安的经常讨人厌,这次还要麻烦你,让我们看一看张芳的相片,或者对破案有些帮助。”

麦野说:“好,好,不碍事。”走进旁边的一个房间,窸窸窣窣地鼓捣一会,捧出一大摞相册和相框,说:“都在这里了,尽管看。”。这些照片都经过精心的后期处理,而且装潢精美,可见张芳生前对生活中的细节非常重视。也许沈恕怕勾起麦野的伤心事,一声不吭,低着头专心地翻看相片。我和于银宝不知沈恕的意图,不好凑过去一起看,就努力寻找话题和麦野聊天。

沈恕翻看一会,挑出一张说:“这是你们的结婚照吧?看上去你和张芳的头发都焗过颜色。”我瞥一眼那张照片,见张芳挽着棕红色的高高的发髻,一脸幸福地依偎在麦野身边,麦野则留着棕红色的短发,两人都着一身飘逸的白色衣衫,俊男美女,令人眼前一亮。麦野神色黯然地说:“张芳以前最喜欢棕红色的头发,过去半年,她的心情不太好,没心思打理,就索性留黑发了。”听到这里,我的心中咯噔一下,隐隐感觉到有什么事情不对了。

沈恕不好深究他夫妻间的事情,就又继续浏览照片,貌似随意地问起张帆的情况,说:“自从上次在你家见过张帆,这几天都没有他的消息。”麦野说:“他忙啊,转眼就开春了,他忙着卖种子呢,每天早出晚归的。”

又坐了一会,我们就要告辞,麦野执意要留我们吃过晚饭再走。沈恕说:“下次再叨扰吧,你一个人,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张罗这么多人的饭菜也挺劳心劳力的。”麦野说:“不算什么,我一个人不也得开伙嘛,这数九寒天的,一时半会火也不能熄了,不然屋里就冷得慌。”说到取暖,沈恕来了兴头,说:“劳动人民的智慧真是无穷,就说这北方的大炕,兼有取暖、睡觉和保健的功能,怎么琢磨出来的?听说炕里面是空心的,有炕洞,烟火就沿着炕洞走,是不是这样?”沈恕在南方长大,来北方工作后也很少下乡,难怪他对大炕感兴趣。

没等沈恕说完,麦野皱了皱眉头,手捂前额,脸色灰里透白,马上要昏厥摔倒的样子。我和于银宝忙扶住他,关切地问:“怎么样?头晕吗?”麦野出了一身冷汗,良久才呼出一口气,说:“没事,就是突然头晕,过了劲就好了。”我见他脸色发青,嘴唇灰白,说:“你最近一段时间是不是心跳很快?”麦野说:“是,心里扑腾扑腾的,怎么休息也安静不下来。”我说:“你这是心脏悸动,可能还有些贫血,不要胡思乱想,多听听轻音乐,最重要的还是自我调节。”

把麦野安顿好出门,天色已经黑了。一弧残月挂在灰涂涂的天空,寒风扑面袭来,我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16

2003年3月13日黄昏。晴。

大洼乡刘富贵家。

我们没有耽搁,径直来到刘富贵家。

刘富贵是雇用关尚武放羊的东家。他是大洼乡的富裕户,家里承包一个占地十几亩的果园,又养了百来只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刘富贵年近五十岁,身材魁梧,红脸膛,络腮胡子,很威猛的样子。在大洼乡,他是对关尚武的情况了解最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