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案实录之一 死亡签名(第37/41页)

我盯着那只灯笼看了半晌,忽然心头一震,凭着职业敏感,想到一个可怕的念头,却又不太敢确认。我侧过头观察沈恕的反应,他刚好也在看我,目光中流露出询问的意思。我摇摇头,表示有些不可思议。沈恕说:“是人皮?”我说:“看起来像。”管巍像是没太明白,表情十分诧异。

沈恕说:“那只灯笼是从西南角的一艘游船上放出来的。老管,和我过去。”他迅速走向泊在岸边的一艘救生艇,向艇上人表明身份,说正在执行紧急公务,要借用这艘艇。游船会组委会这次准备了四艘救生艇,在巨流河沿岸停靠,以备不时之需。艇上人验过沈恕的证件,没有表示异议,痛快地把救生艇交给沈恕和管巍。

这种发动机驱动的救生艇,在水面上时速达到二十多海里,比游船要快许多,而且体积小,转动灵活,在游船的间隙中左转右转,不大工夫就来到一艘游船前,救生艇迅速调头,与游船并肩匀速而行。

我在岸上只能隐约看见远处水面上的情况,心急如焚。河岸边观看游河会的人们或垂首静默,表达哀思,或双掌合在胸前,虔诚祈祷,怎么会想到,一场惊心动魄、生死攸关的争斗正在某一艘游船中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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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9月2日。阴。

盂兰盆节游河会某游船中。

这时增援的武警已经来到,悄无声息又井然有序地在河岸边布控,虽然此前就有负责保卫工作的民警在岸边巡逻,但毕竟人数少,未引起群众注意。当大批全副武装的武警到来,人群立刻起了小小的骚动,许多人不再看游船,而是扭过头来,盯着武警的一举一动。

有一个人气喘吁吁地跑到我旁边,鼻孔里的热气直喷到我脸上。转头看是于银宝,还在脸红脖子粗地努力调匀气息。我说:“你也来了?怎么跑成这样?”于银宝用力一伸脖子,咽口唾沫,说:“急,沈队呢?”我用手向河中央一指,说:“在船上。”于银宝说:“他让我去游河会组委会调查游船租赁的资料,人家告诉我,游船都是客人从游船公司租的,组委会没参与,压根不了解情况。这大半夜的,我到哪里去找游船公司?打电话给沈队,他又不接,我就急着赶过来了。他上谁的船了?”

我向西南角一指,说:“上贼船了。”

以下的情节我没有亲身参与,所以只了解主框架,而其中的细节来源于徐剑鸣的交代和沈恕的自述,两者所说颇有出入,因着徐剑鸣的狂妄和沈恕的低调,我无法判断他们谁的叙述更加真实,只能凭主观臆测,把我更信服的情节组织到一起,是真是假,是原始场景再现还是作者主观想象,由读者自己去鉴别。

徐剑鸣果然在那艘游船上,而且向沈恕声称船头船尾藏了十几斤自制炸药,随时可能船毁人亡,而他周围的几艘船也恐怕在劫难逃。在徐剑鸣的要求下,沈恕不带武器只身上了那艘游船,管巍却被迫留在救生艇上。沈恕此举颇有点孤胆英雄的意思。事后,知情者对他褒贬不一,毁誉参半。有一点是肯定的,沈恕与徐剑鸣遭遇在一起,并没有获胜的十分把握,虽然沈恕的搏击能力不错,枪法又好,可是徐剑鸣丝毫不逊色于他,人民解放军的特种作战能力,谁也不能轻视,何况徐剑鸣除身手好之外,还多了一层心狠手辣。沈恕登上这艘贼船,只有一半的机会生还。

沈恕有时精明过人,有时又让人感觉他鲁莽冲动,充满矛盾,捉摸不透。

游船的船舱里坐着一个人,昏黄的煤油灯照在他身上,依稀可见他年纪约三十岁左右,身高体健,长手长腿,目光炯炯有神,上身略向前倾,双手抱膝,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正是此前和沈恕有过数面之缘的徐剑鸣。他盯着站在船头的沈恕,目光片刻不离他的双手,说:“沈恕,你到底还是找来了,终究没让我失望。我在第一次和你打交道时就知道,如果楚原市有人能侦破这起案子,一定就是你。如果没有你从中作梗,我的行动会顺利许多,当然,也会减少许多乐趣,你是一个很有趣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