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案实录之一 死亡签名(第35/41页)

刘百发黑着脸,拼命地咂摸一截短短的烟屁股,半晌才说:“如果在巨流河边布控,你有没有十足的把握抓捕嫌疑人,救回陈广?”这句话问得不仅外行,而且带有浓厚的威胁意味,会议室里鸦雀无声,谁都唯恐说错话做错表情,被局长视为对立面,以后的人生道路怕是要荆棘密布,一步一个坎坷。

沈恕的反应不愠不火,语调里听不出内心的波动,说:“要说出兵必定告捷,这种事情谁也没有十足把握,立军令状只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手段,对并不缺乏士气的队伍来说意义不大。这个案子调查到现在,凶手的习惯、动机、手段、心理都已经暴露在我们眼前,我认为,布控巨流河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有效手段。”

沈恕这样应对局长的质疑,就事论事,语气也不带感情色彩,算是理性。但不同的人会有截然不同的解读。这起案件过后,局里对沈恕的评价多元,有人说他沉着冷静,思路清晰,才堪大用;有人说他城府深沉,精于算计;也有人说他八面玲珑,敷衍塞责,没有担当。有人群的地方就有矛盾,古今中外,概莫如此。

刘百发对沈恕的回答显然不满,又开始咂摸那截烟屁股,会议室里静寂得令人难堪,每个人都垂下头,不愿和局长的目光相遇。

高大维坐在局长对面,卖力地吸着一根很呛人的进口烟,也许是不堪忍受长时间的沉默,开口说道:“我认为沈恕的建议可行,毕竟到目前为止,他对这起案子了解得比我们更全面。不妨这样,在巨流河两岸重点布控,同时在出城的关口加强警力,防止嫌疑人逃出城去。无论如何,只要嫌疑人还在楚原,我们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翻出来。”

高大维在局里的位置重要,又是搞刑侦工作的老将,经验丰富,刘百发对他的话还是比较信服的,何况目前也没有其他可行的方案,只好表态说:“就这么办吧,老高,警力调配方面,还要辛苦你一下,和厅里协调好,尤其是武警部队,需要随时处于待命状态。沈恕,巨流河的布控工作就由你负责,随时向我或者高局汇报请示。”又转向主管交警支队的副局长李泽东说:“在路口拦截检查的工作还要你亲自负责,尤其是通往市委和省委的道路,一定要严密布控,稍有失闪,就可能酿成政治事件,这一点要十分注意,切记切记。”

这么一折腾,沈恕走出临时指挥部大门时已是晚上二十一时二十五分,沁人心脾的冷风扑面而来。此时已是鬼节夜晚,地狱的大门已经敞开,无数冤魂在红尘中漫无目的地游游荡荡。天空有一轮清澈的圆月朗照,恍如上苍孤独的眼睛,冷冷打量着这喧嚣却寂寞的人间。今夜,它还会见证多少鲜血,多少杀戮?

20

2001年9月2日。中元节。阴。

巨流河楚原流域。

沈恕启动车子,鸣响警笛,把油门踩到底,像离弦的箭一样向巨流河沿岸飞驰而去。

楚原人对盂兰盆节游河会并不陌生,沈恕也曾目睹过巨流河上百舸争流的壮观场景。在凌晨时分,河上的可见度极低,要在百来艘游船中锁定目标几乎没有可能。为不扰乱游河会的正常秩序,警员们也不能在河面上随机拦截检查。相信心思缜密的犯罪嫌疑人在筹划行动之前也已经考虑到这些复杂的情况。愈是如此,沈恕愈深信,徐剑鸣出现在游河会现场的可能性非常大。

只是,巨流河绵延千里,而游河会又未锁定船只运行的区间,徐剑鸣有充足的时间和机会在船上完成犯罪计划,就像前面三次犯罪一样,把陈广切成麻将牌大小的肉块,用他的血肉祭奠徐教授夫妇的阴灵。

到目前为止,沈恕心中还没有形成阻止犯罪嫌疑人行动的有效手段。

而且,调配武警对河岸进行布控,无论行动多么快捷,都需要一定时间,如果嫌疑人抢在前面动手并弃船潜逃,任谁都回天乏力了。

陈广的生死,系于一线间。

沈恕一手驾车,一手拨通于银宝的电话,命令说:“你立即赶往游河会组委会,向他们了解游船的租用情况,争取确认犯罪嫌疑人曾租用哪一艘游船。现在游河会正在进行,组委会应该有人值班,如果当事人不在,不管想什么办法,你都要和他们联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