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案实录之一 死亡签名(第24/4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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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9月1日。暴雨。

江华大学。

我在住院的第二天就回家了。毕竟年纪轻轻,又没受外伤,不大好意思赖在医院里。在家又休养两天,就回到市局上班。

我到老屋去寻找日记的前因后果,仅向沈恕一个人说起过,所以同事们只知道我遭遇袭击,却并不了解更多的内幕。否则,我真的无颜回去上班,更不知该怎样面对陈广。不过按理说,陈广在营救我的过程中也起到重要作用,表面上算是对我有恩,不管心中与他有怎样的隔阂,我还是亲手烤了一个他喜欢的巧克力蛋糕,给他送到办公室去。陈广很高兴,破天荒地嘘寒问暖了一阵,又叮嘱我好好休息,这几天他尽量不给我安排外出的工作。

如果他知道,我去老屋是为了揭开他极力掩饰的伤疤,他会怎么想?当然,也可能他早就猜到了,却还能做到不动声色,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这就是陈广,城府深不可测。

下午下班前,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那密集的雨丝渐渐牵扯一条条透明的长线,把天和地连在一起。因当晚将有暴雨袭击本市,陈广通知科技处的人早点下班,晚上若没有要紧事尽量不要外出。

夜里躺在床上,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雨越下越大,豆粒大的雨点劈劈啪啪地打在窗户上,像是有人在急促地敲击。室外地面上早已流淌成河,我的心里也波涛起伏,不断回想起苏南和林美娟遇害的雨夜,以及我遭遇袭击的那个不堪回首的夜晚。又是雨夜,千万别再出事才好。

我在床上折腾了一个来小时才似睡非睡地闭上眼睛。朦朦胧胧中,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吓了一跳,条件反射似地把手机抓在手里,没等对方说话,先没头没脑地问:“又出事了?”

是于银宝的声音:“沈队说请你马上到命案现场来,就在江华大学旁边的那块空地。”我的手一颤,险些把手机掉到地上。居然!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该死的凶手,忍了一个多月,终于又开杀戒了。

我没有前两次出现场前的紧张和惶恐,而是感到无比气愤。凶手的肆无忌惮,简直是明目张胆地向警方挑衅,漠视楚原市一万五千名警察的存在。如果不能拿下这起案子,楚原市警方将颜面无存。

我在到达现场后,才断断续续地从重案队探员们的交谈中获悉案发经过。

当晚八点左右,正是大雨如注的时候。沈恕和值班民警管巍、于银宝各自冲了一碗速食面,希哩呼噜地才吃完,电话铃就响起来。于银宝接起来才说一句话,立刻变了脸色,捂住听筒告诉沈恕:“是那个打匿名电话的家伙,语气很紧张。”

沈恕和管巍的神经也立即绷紧起来。这疯狂的雨夜,几乎已成为血腥杀戮的标志,而潜在的被害对象又在这时莫名其妙地打来电话,难道预示着什么不祥之兆?沈恕示意管巍抄写下来电显示屏上的号码,马上定位追查。他自己则接过于银宝手中的听筒,用尽量平和的声调说:“我是沈恕。”

长时间的沉默。只有细小的电流噪音,在提醒双方连线没有中断。沈恕知道对方不惜顶雨外出,一定是情绪严重波动,有吐露心底秘密的强烈愿望,所以不过分催逼他,只手持听筒,静静等待他主动开口。

对方说话了,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含混不清的声音,这次居然没使用变音器。尽管对方努力伪装他的声音,但沈恕在听过第一句话后,马上辨认出他就是楚原晚报的陶英。这是沈恕的一个过人之处,他能牢牢记住所有他感兴趣的人的相貌和声音,并凭此在茫茫人海中准确定位他要寻找的人,比电子仪器还要灵敏精确。这种能力是与生俱来,还是在办案生涯中长期历练而获得,只有他自己知道。

陶英的声音急促而迫切:“原来是这样,杀害苏南和林美娟的人竟然是……是他,太可怕了。”沈恕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却能断定陶英即将说出凶手的名字,他屏息静气,追问说:“是谁?告诉我他的名字。”陶英在电话那端粗重地喘息着,发出咝咝的声音,听上去极端不安和恐惧:“是……那个孩子,那个孩子……”话未说完,声音戛然而止,话筒里传出”滴滴”的忙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