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第5/7页)

每次都是这样结束。

在暴风雨般的掌声中她起身穿过变暗的舞台来到侧室,快步走向她的化妆间,低着头谁也不看。她不想要他们的赞美和笑容,他们不懂。没人懂得她的感受,没人知道她每晚跳舞时经历了些什么。

她脱掉鞋子、薄纱似的裤子和亮片背心,穿上一件丝袍。她坐在镜子前开始卸妆。她总是立刻做这件事,因为化妆品对皮肤有害。她得保养好她的身体。她的脸和脖子又看起来肉乎乎的了,她得戒掉巧克力了。她早就过了女人开始发胖的年纪。她的年龄是另一个必须对观众保守的秘密。她快到她父亲去世时的年龄了。父亲……

他是个傲慢的大块头,从来没取得过他期望的成就。索尼娅和她的父母住在开罗一个大杂院里,全家人只能挤在一张窄窄的硬板床上睡觉。她后来再没感受过那些日子里的安全和温暖。她会蜷在爸爸宽阔的背上。她还记得他那亲切又熟悉的气味。接下来,等她本该睡着的时候,会有另一种气息传来,让她心神不宁。母亲和父亲会开始在黑暗中动作,侧躺着抱在一起,而索尼娅会随着他们一起动作。有几次她母亲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然后她父亲会打她。第三次发生这样的事后,他们让她睡到地上去。这样她就只能听见他们的声音而无法分享他们的欢愉。这真残酷。她为此责怪她母亲。她父亲是愿意分享的,她很确定。他一直都知道她在做些什么。她躺在地板上,感觉冷冰冰的,被排挤在外,只能听着他们的响动。她试着在一旁欣赏,但无法投入。从那以后什么法子对她都不管用,直到阿历克斯·沃尔夫出现……

她从来没和沃尔夫提过大杂院里那张窄床,但不知怎么的他就是明白。他有一种直觉,能洞察人们从不言及的内心深处的需求。他和那个叫佛瓦兹的女孩为索尼娅重现了童年的场景,这一招奏效了。

他此举并非出自善意,她明白。他这么做是为了利用别人。现在他想利用她来从英国人身上刺探情报。只要是对英国人不利,她几乎什么都愿意做,除了和他们上床。

有人敲了敲化妆间的门。她喊道:“进来。”

一个服务生拿着一张纸条走进来。她点点头把男孩打发走,展开那张叠起来的纸。留言很简单:“四十一号桌,阿历克斯。”

她把纸条揉成一团扔在地上。这么说来他找到了一个。真快。他对于弱点的直觉又发挥了作用。

她了解他,因为她和他很像。她也利用人,虽然没他做得那么聪明。她甚至利用了他。他拥有格调、品位、来自上流社会的朋友和金钱,而且有朝一日他会带她去柏林。在埃及成为明星是一码事,在欧洲成为明星则大不一样。她想为那些上了年纪的贵族将领和年轻英俊的骑兵舞蹈,她想要引诱有权势的男人和美丽的白人女孩,她想成为世界上最耽于享乐的城市里的舞厅女王。沃尔夫将成为她的护照。是的,她在利用他。

这一定很不寻常,她想,两个人如此亲密,对彼此的爱却如此吝啬。

他会把她的嘴唇切下来。

她打了个寒战,不愿多想,开始换衣服。她穿上一条宽袖低领的白色长裙,领口充分地展现了她的酥胸,裙摆紧贴着臀部。她穿上一双白色的高跟凉鞋,两边手腕上各系了一条沉重的金手链,又戴上一条金项链,泪滴形的吊坠正好紧贴在她的乳沟上。那个英国佬会喜欢的,他们有着最粗鄙的品位。

她在镜子里快速地检视了一下自己的装扮,然后就到夜总会里去了。

她穿过大厅时,一块沉默的区域随着她移动。她靠近时,人们纷纷安静下来;她经过以后,人们就开始谈论起她来。她感觉自己就像在邀请所有人来侵犯她。在台上时情况是不一样的:一面无形的墙把她和他们隔离开来。而在台下,他们可以碰到她,而他们都渴望这么干。他们从来没这么做过,但这种危险仍然让她战栗。

她来到了四十一号桌,两个男人都站了起来。

沃尔夫说:“亲爱的索尼娅,和往常一样,你的表演非常出色。”

她点点头感谢他的恭维。

“让我来介绍一下,史密斯少校。”

索尼娅握了握他的手。这是个瘦削的男人,下巴短小,有着漂亮的小胡子和难看的、骨瘦如柴的手。他看着她的样子就像她是一块刚放到他面前的精致甜点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