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6/8页)

床铺已经拆除,变回了沙发长椅,莫巍正坐在上面。他刮好了胡子,穿上了深灰色西装和白色衬衣。“看外面,”他说,“马上到了。”

南茜看向窗外,她见到了陆地。他们正低飞在一片密密的松林上空,松林里还有银白的小河穿过。她看着树林慢慢减少,水面越来越宽——不是大西洋的那种深邃的海,而是风平浪静的灰色河湾。港口就在最那边,旁边还有座教堂,四周簇拥着一群木制建筑。

飞机急速降落。南茜和莫巍系好安全带,坐在长椅上,紧握着手。机身滑入河面时南茜几乎没有感觉,直到窗户上满是水花时她才意识到,他们已经下来了。

“好家伙,”她说,“我飞过大西洋了。”

“嗯。世上能说这句话的人可不多。”

她并没觉得自己很勇敢。她一半的路程都在担心公司的事,另一半则在牵别人老公的手。她是在天气变脸自己吓得七上八下的时候才真正开始想起来飞机本身。她要怎么跟两个孩子说呢?他们会想听所有细节,可她连飞机飞多快都不知道。她决定,要在飞达纽约之前把这些东西全搞明白。

飞机慢慢滑行然后停下,一艘汽艇开到了旁边。南茜穿上大衣,莫巍穿上了飞行皮夹克。一半的乘客决定下飞机伸伸筋骨,剩下的则都还在床上,被床铺的蓝色帘子挡得严严实实的。

他们穿过主休息室,往外迈到又短又粗的海翼上,登上了汽艇。空气中夹杂着海洋和新鲜木料的味道:附近八成有个伐木场。“飞剪号”泊位旁还有艘燃料驳船,上面标着“壳牌航空服务”,里面几个身穿白色工装裤的人正等着给飞机的油箱加油。港口里还停了两大艘货船:这里的靠港费收费站肯定收了不少钱。

莫巍的妻子和她的情人也在上岸的人群中。汽艇向岸边行驶的时候,戴安娜怒视着南茜。南茜很不自在,不敢看她的眼睛。不过她对戴安娜的愧疚已经没那么深了:毕竟戴安娜才是真正犯了通奸罪的人。

他们经过漂浮码头、窄道和坡堤,然后上了岸。天虽刚亮,附近已经聚了一小群看热闹的人。坡堤的上边是泛美的航站楼,一大两小,均为木板搭建,墙面还刷了绿底红边的漆。航站楼旁有一小片田野,还有几头奶牛。

乘客进了大点儿的那座,向睡眼惺忪的税务官出示了护照。南茜发现纽芬兰人说话都好快,而且口音更接近爱尔兰,而非加拿大。航站楼里有个候机室,但没人对它感兴趣。大家都决定去逛逛小村子。

南茜迫不及待地想要和波士顿的帕特里克·麦克布里奇通电话了。她刚要开口问,却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航站楼有和邮轮类似的广播寻人装置。她向一位身穿泛美航空制服的年轻人示意。

“夫人,有电话找您。”他说。

她心提到嗓子眼。“电话在哪?”她边说边四下扫视着房间。

“在广播路的电报室,离这儿不到一英里。”

一英里!她难掩心中的焦急。“那我们赶快,再晚线就掉了!你有车吗?”

年轻人被吓了一跳,好像她问他要的不是汽车而是航天火箭。“没有,夫人。”

“那我们就走好了。带路。”

南茜和莫巍跟着报信者出了航站楼。他们沿着一条没有人行道的土路爬上一座小丘。零星几只绵羊正在吃路沿的草。南茜庆幸自己穿了很舒服的鞋——布莱克制造的,这毫无疑问。布莱克鞋厂明天晚上还会是她的吗?帕特里克·麦克布里奇马上就要告诉她答案。飞机延误真是讨厌。

大约十分钟后,他们来到一座小型木制建筑前,走了进去。南茜被带到电话前的座位上。落座后的她用发抖的手取下话机。“我是南茜·林汉。”

接线员说:“波士顿的来电。”

接着是长长静音。然后她听到:“南茜?你在吗?”

不是麦克,这太出乎她意料了。她过了一会儿才听出是谁。“丹尼·莱利!”她惊呼。

“南茜,我有麻烦了,你得帮帮我!”

她把电话握得更紧。听起来她的计划奏效了。她拿着淡定的腔调,装作有点不耐烦的样子,仿佛这通电话让她糟心了。“丹尼,什么麻烦啊?”

“有人因为那件旧案子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