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5/8页)
“你要什么样的?”他说。
“黑咖,不加糖。”
“和我一样。”他递给她一杯。
她感激地呷了起来。她忽然想知道成百上千件和莫巍有关的事情。他喜欢玩网球、听歌剧,还是购物?他经常读书吗?他习惯怎么打领结?他的鞋是自己擦的吗?她看着喝咖啡的他,发觉这些问题自己竟都能猜出个大概。他八成会打网球,但很少读小说,而且绝对不会喜欢逛街购物。他牌技精湛,但舞技很烂。
“想什么呢?”他说,“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在纠结我得到寿险赔付的风险概率一样。”
她乐了。“你喜欢什么音乐?”
“我是个音痴,”他说,“我还是个小子的时候,也就是打仗之前,舞厅里到处都在放拉格泰姆爵士舞曲。我喜欢那个杰作,但不太会跳。你呢?”
“啊,我跳是跳,不过是被逼的。我每个周六早晨都会穿着白色褶裙戴上白手套去舞蹈学校,跟一个十二岁的穿西装的小孩儿学跳交谊舞。我母亲觉得这会是我进入波士顿社会最顶层的敲门砖。这当然不是。所幸的是我不在乎,我对爸的工厂更感兴趣。这让母亲失望极了。你在‘世界大战’的时候打仗了吗?”
“嗯,”一丝愁容掠过他的脸庞,“我在伊普尔打过,”他念的是“围卜一”,“我当时发誓,再有哪代年轻人去送命我绝对不会袖手旁观。可我没想到会有希特勒。”
她同情地看着他,他抬起眼。彼此的眼神缠在一起。她知道,他也在想他们夜里亲吻爱抚的样子。她忽然又开始难为情了。她别过脸看窗外,看到了陆地。她这才想起,她还要在博特伍德接到一通将决定她生死的决定性电话。“我们快到了!”她说。她一跃而起,“我得更衣了。”
“我先出去吧,”他说,“这样对你好。”
“行。”虽然她都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名节需要保护,但她不想说出来。她看着他从衣帽架上取下西装,拿上纸袋:里面装了在福因斯同睡衣一起买的干净衣物,包括白衬衣、黑色羊绒袜以及灰色棉质内衣。他在门前犹豫了一下,她估摸着他这是在想自己还能不能再吻到她了。她走到他跟前,扬起头。“谢谢你搂了我一整个晚上。”她说。
他弯腰吻了她。他的合着的嘴唇亲在她闭着的嘴唇上。这是个柔软的吻。他们就这样定了许久,然后才分开。
南茜为他开门,他走了出去。
关上门后她长叹了一口气。她告诉自己:我相信我能爱上他。
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他的傻睡衣了。
她看看窗外。飞机正在逐步降低海拔。她得赶紧了。
她在梳妆台前迅速梳了梳头,然后拎着箱子进了蜜月套间隔壁的女厕所,里面有白璐璐和另外一个女人。还好莫巍的妻子不在。南茜虽然很想洗澡,但也只能用水池将就了。她有干净的内衣,有配她红西装的新衬衫。穿衣服的时候她起了早晨和莫巍的交谈。她一想起莫巍就觉得很开心,可这开心之下还有一丝不安。是什么呢?她一问,答案就出来了。他对妻子的事只字未提。昨天晚上他坦白说自己很“迷惑”。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还想戴安娜回去吗?他还爱她吗?他昨晚搂了南茜一晚上,但这不见得能抹去整个婚姻吧?
她扪心自问:我想要什么?没错,我想再见到莫巍,想和他约会,甚至可能跟他搞外遇;但我想让他为我背弃婚姻吗?这才一夜温存,还是未完成的,我怎么能想清楚?
她定住抹口红的动作,盯着镜子里面自己的脸。她告诉自己:得了吧,南茜,他是你十年来第一个真正爱上的人,你在四十岁零一天的时候遇到了对的人。别自欺欺人了,赶紧把他绑在自己身边。
她喷上“粉色四叶草”牌香水,然后离开了房间。
她一出门就看到了奈特·里奇威和弟弟彼得,他们就坐在女士化妆间旁。奈特说:“早上好,南茜。”她立刻记起自己五年前对这个男人的感觉。她心想:是的,当年如果有更多时间,我也许会爱上他。也许我是幸运的:说不定比起我来,他更想要布莱克鞋厂。过了这么多年,他不还是在争取得到公司,而且显然没有在争取得到我这个人。她礼貌地向他点头致意,然后进了自己的套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