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从南安普顿飞往福因斯(第6/8页)

列车徐徐进站。

伊丽莎白凭窗而坐,跟玛格丽特对了个眼色。玛格丽特和珀西遂起身让她出去,然后又坐下。

父亲站了起来。

其他乘客嗅到了紧张的气氛,朝这边的好戏看了过来:伊丽莎白和父亲在过道上脸对脸站着,火车猛刹了一下。

玛格丽特又一次茅塞顿开了,伊丽莎白时机选得可真好。这种情形下父亲就很难使用暴力了:他要敢动手,别的乘客说不定能来把他给制服了。尽管如此,她还是怕得要死。

父亲说:“你要敢现在下车,我就跟你老死不相往来。”

“别这么说!”玛格丽特哭喊,但为时已晚。话已出口,他永远都不会收回了。

母亲开始哭了。

伊丽莎白只说了一句:“再见。”

玛格丽特站起来,一把抱住了伊丽莎白。“祝你好运!”她在她耳边说道。

伊丽莎白说:“你也是。”然后回抱了她。

伊丽莎白亲了下珀西的脸颊,然后别扭地把身子倾过桌子,吻了母亲挂满泪水的脸。最后,她再次看向父亲,声音颤抖地说:“还能握个手吗?”

他挂着张气冲冲的脸。“我女儿已经死了。”他说。

母亲悲痛地哭嚎了一声。

车厢里静悄悄的,仿佛所有人都知道有场家族闹剧马上要悲剧结尾了。

伊丽莎白转身离开。

玛格丽特多么希望自己能和父亲单挑,然后把他打得满地找牙。他的冥顽不灵真让她气不过。让他妥协一次,就一次,怎么就那么难?伊丽莎白是成年人了,她没有义务一辈子对父亲惟命是从!父亲凭什么把她逐出家门!他这么一气之下把家给拆了,根本就是毫无意义的报复。那一刻,玛格丽特恨极了父亲。她真想告诉火冒三丈、剑拔弩张的他,这么做真是太卑鄙、太不公平、太不明智了;但是,她和往常面对父亲时一样,咬紧了嘴唇,一声都没吭。

伊丽莎白拎着她的红箱子从车厢窗外走过。她看了看大家,含着泪微笑着,犹豫地挥了挥空的那只手。母亲开始无声地啜泣。珀西和玛格丽特对着她也挥了手。父亲则把脸撇开。伊丽莎白就这样消失在了人群中。

父亲坐了下来,玛格丽特也跟着入座。

一声汽笛拉响,火车开动了。

他们又看到了正在出口排队的伊丽莎白。他们车厢开过时,她朝这边望了一眼。这一次她没有微笑,也没有挥手,只有哀伤又坚定的表情。

火车越开越快,伊丽莎白消失不见了。

珀西说:“家庭生活可真是美好的事啊。”虽然他是想讽刺,可话里并没有一点幽默的味道,有的只是苦涩。

玛格丽特心想,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看到姐姐了。

母亲在用一条亚麻手绢拭眼角的泪,但是泪水根本止不住。她很少失态,玛格丽特就记不起她之前什么时候哭过。珀西看上去好像被吓到了。玛格丽特想起姐姐竟对那么邪恶的主义如此痴迷,心里郁闷得不行;可与此同时,她还是忍不住有点雀跃。伊丽莎白做到了:她违抗父命,并且得逞了!她勇敢地面对了他,击败了他,逃离了他的魔掌。

伊丽莎白能做到,她也能。

她闻到了海的味道。列车驶入码头,沿着海岸行进,缓缓开过仓库、装载机和一艘艘邮轮。尽管还有离愁别绪,玛格丽特还是开始感觉到了自由解放的悸动。

火车在一幢标着“御园”二字的建筑外停了下来。这座超现代派建筑盖得有点像船:拐角圆滑,上面一层甲板形状的走廊,上面还围满了白色栏杆。

奥森福德一家以及其他乘客取回各自的随身旅行袋,下了车。所有登记过的行李都会被转送到飞机上。乘客走进“御园”楼办理各种登机手续。

玛格丽特只觉一阵眩晕。她周围的世界变得太快了。她丢下了自己的家,丢下了困战中的祖国,她和姐姐分离,马上就要飞到美国去了。她真希望表针能停一停,让她试着接受这一切。

父亲跟泛美航空的工作人员解释说伊丽莎白不和他们一起飞了,工作人员答道:“这没关系——我这边有人正指望着能买到退票呢,交给我好了。”

玛格丽特留意到,哈德曼博士正在一个角落抽烟,警觉地四下张望着。他神经紧张,有些焦急的样子。玛格丽特心想:都是我姐姐那群人把他害成了这样,法西斯主义的迫害把他整成了一个神经兮兮的废物,如此迫切地想离开欧洲不是他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