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5/8页)
“也好,上次小刘还喊我去尝呢,当时有事没去成。”小刘是妈的一个麻友,她声音有些涩,似乎是紧张造成的。
“那走吧。”我率先起身,仿佛自己才是领头的家长,而他们是两个刚吵完架不知如何重归于好的熊孩子,唯唯诺诺地跟在后面。
爸,你一定不知道,其实我并没原谅你,我想可能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了吧。可该死的是,我又比谁都清楚,你其实就是个软弱又清高,外表冷漠严峻内心多愁善感的好人。所以,我决定让你以为我原谅了你,让妈以为我原谅了这个家。因为只有这样,你们或许才能好受点,而我希望你们能好受点。因为我在外漂泊了这么多年才终于搞明白一件事——无论如何,我最爱的人里始终有你们,我会一直这么爱你们,在我这该死的停止了摆动的生命彻底终结前。
四
参加完陈曦葬礼的三天后,傅林森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准确说,是在大家眼中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他主动提出陪我一起回趟老家,我同意了,因为当时我低估了自己,我以为我还没准备好,我还没勇气单独面对那个破碎的家。
葬礼结束后的第二天傍晚,我们坐上最后一班长途大巴,从南水镇赶回星城。三个小时的高速公路上,车子摇晃得像个婴儿床。傅林森第一次在我眼前熟睡了,他脸上再看不到那种时刻都保持着的优雅,他终于也跟正常人一样,脸部肌肉因为疲倦而微微松弛,到后来,他的头索性靠在了我肩上。
没多久,他被一次颠簸惊醒了。他朝我露出了睡眼惺忪的笑,很突然地,他轻描淡写地告诉我:“卫寻,我要走了。”
“去哪?”我努力以他那种淡漠口吻回应。
他想了想,“可能先去新疆和田那边看看。那边本来就落后,最近又发生了地震,但国内关注得不多。网上有人说那边缺老师,我想去当支教。”他笑笑,像是在心虚地跟我保证什么,“好歹我可是读了五年高中,教小朋友应该没问题。”
“做多久。”
“不会太久。然后继续走,我想趁年轻,多看看。”
“你……”我犹豫着,还是问了,“还回来吗?”
“不清楚。”
“你这话算什么意思?”我来火了。
“我只是……真的不清楚。”他轻轻地躲开了我咄咄逼人的直视。
傅林森,这种时候你敢不敢别那么诚实,能不能别那么残忍。你别以为只有你了解我,我也了解你。你虽然看上去优柔寡断,但那不过是你太过温柔的保护色。你真正决定的事,从来没谁能改变对吗?你现在之所以告诉我,只是想不负责任地把善后的烂摊子推给我对吗?你个龟孙子。
“滚吧,滚。”我没好气地骂了两句,努力让自己不那么感伤。隔了很久,我又说:“如果,哪天你撞见苏荷。帮我告诉她,我一直在等她。”
“好。”
当傅林森用平稳的声音毫不犹豫地答应我时,我更坚信了,苏荷还活着。
之后傅林森就走了,我没去送他。
过了几天,当所有人都跑来问我为什么不见他来上班时,我才觉得是时候宣布了,于是我去找芳姐替他办了离职手续,不过是个程序,对他没有任何用。至于他剩下的那点来不及结算的工资,我果断转给了自己,算是替他收拾烂摊子的补偿费。
小乔是最后才知道这件事的,或者说,她选择最后才承认这件事。当晚我正要下班,跟她在办公室的门口对上,她没跟我打招呼,面无表情地撞开我的肩,径直走进办公室里。那一下撞得很用力,我知道她在生我的气,但我假装不知道。
第二天,小乔没来上班。
第三天,她来公司办离职手续。两个经验丰富身经百战的老员工突然辞职,这让年叔痛心疾首备受打击。他一边长吁短叹,一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小乔却态度坚决。
“年叔你就签了吧。你瞧瞧我,身上还有房贷呢,都不在乎了。你不就少一个员工吗?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况我还不算好,你就放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