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下 心慌慌(第5/28页)

其实他和胡二嫂都是可怜的人,三癞子的彷徨也有他的道理。

三癞子摸着怀里的那包药末,目光还是停留在胡二嫂的家门上,满脑袋都是糨糊。他不知道白衣女人还要杀多少人,最后一定要死的人也许就是他,他如果死了,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关心胡二嫂的人了,她那么可怜!三癞子不敢往下想了,尽管他要想明白,这包解药是自己服下,还是给胡二嫂。

这时,三癞子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

三癞子猛地站起来,那奇怪的声音揪着他的心。

他快步来到了胡二嫂的门口,打开了门锁,走了进去。胡二嫂正躺在眠床上沉睡,嘴角还流着一条清亮的口水,她是那么安祥,像个正常人一样,三癞子的心莫名其妙地颤抖起来。

他以为是胡二嫂发出的奇怪的声音,结果不是。那奇怪的声音还是不停地敲打着三癞子的耳鼓,难道是从胡二嫂的肚子里发出来的?三癞子俯下身子,把耳朵贴在了胡二嫂微鼓的肚子上,他听到的是叽叽咕咕消化的声音,而不是那奇怪的声音。

三癞子迷惘地走出了胡二嫂的家门,重新锁上了门。

镇街上十分冷清,连一条狗都没有。三癞子想,平常那些在镇街上游来逛去的人都到哪里去了?三癞子带着这个问题,像一条狗般机敏地在唐镇寻找那奇怪的声音。

他走进了皇帝巷,这条平常最热闹的巷子此时是那么的寂寞,因为寂寞,那奇怪的声音就显得惊天动地,三癞子在巷子口寻找到了那奇怪声音的来源,三癞子沿着空荡荡的皇帝巷走进去,子挨家挨户地搜寻过去,在逍遥馆的大门口停住了脚步。

没错,那奇怪的声音是从逍遥馆里传出来的。

逍遥馆的大门紧闭,三癞子趴在门上,眼睛贴着门缝往里面窥视。

4

逍遥馆里气氛紧张,脸色苍白的春香在院子里的那棵桂花树下剧烈地呕吐,她边吐边凄惨地叫唤着,声音像猫叫,听上去十分瘆人。李媚娘和王秉顺站在屋檐下,焦虑地看着春香。另外几个妓女则躲躲闪闪地从各个地方朝桂花树下的春香张望,她们神情冷漠而惊恐。

王秉顺说:“春香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李媚娘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我看还是把她送走吧,她在这里一天,我心里就一天不安宁。”

王秉顺从她无力的话语中听出了她心中的某种抵抗。他冷冷地说:“春香不能走!”

李媚娘说:“为什么?难道让她影响逍遥馆的生意?那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

王秉顺说:“就是逍遥馆一分钱不赚,春香也不能离开!至于为什么,你就不要问那么多了。”

李媚娘狐疑地看着王秉顺,这些日子,到了晚上,王秉顺基本上都在逍遥馆李媚娘的眠床上搂着她过夜,可也有些时候不来,他不来的那些夜晚,到了夜深人静时,春香的房间里就会传来让人惶恐不安的惨叫,她们谁也不敢出门,只是躲在各自的房间里瑟瑟发抖,生怕春香的厄运降临到自己的头上。李媚娘把这事情和王秉顺说过,王秉顺的反应很平淡,根本就不把这事情放在心上。

李媚娘无语。

春香还是在那棵桂花树下呕吐,边呕吐边猫一样叫着,她的叫声在寂寞的唐镇传得很远。

王秉顺抬头望了望天,天空一片晴朗,惨白的阳光水波般漾动。

他冷冷地对李媚娘说:“你让人去把郑雨山叫来,给春香看看,有什么毛病,如果有病,赶紧给她治,不要舍不得钱。”

说完,他就朝门外走去。

王秉顺打开逍遥馆的大门,就看到了三癞子离去的背影。

他心里悚然一惊,三癞子来这里干什么?

很快地,王秉顺的心稍微平静了些,他想叫住三癞子,却一直没有开口。三癞子很快就消失在皇帝巷的尽头。

王秉顺叹了口气,准备回镇公所。

这时,一群死鬼鸟在晴空中掠过,王秉顺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间,提心吊胆的他顿时觉得无所适从。

唐镇在他的眼中阴暗起来。

他感觉到自己的生命也灰暗起来,很多事情,只不过是一念之差,他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逍遥自在的日子。

王秉顺突然想到了猪牯。

5

民国三十六年农历二月初二这天,据说是个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