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中 风呜咽(第16/23页)
“郎呀,妹子心比天高命如纸薄呀,郎呀——
郎呀,烟散了水流走了,妹子的心碎了呀,郎呀——
郎呀,天好远路好长,何处寻你的踪迹呀,郎呀——
郎呀,风好大雨好急,妹子的泪血一般粘呀,郎呀——
……”
谁会在这个寂寥的深夜里凄惨地歌唱?
三癞子寻着歌声而去。
三癞子注意发现歌声是从棺材店里飘出来的。棺材店里除了游武强在的时候,敢住在里面,游武强逃出唐镇后就没有人在晚上住在里面了。三癞子在这个盛夏的晚上感觉扫了寒冷。他壮着胆子趴在棺材店门上,企图透过门缝看清里面歌唱的人。
三癞子眼睛里一片漆黑。
歌声突然嘎然而止,三癞子还没有缓过神来,就听到自己身后传来一个女人冰冷的声音:“你为什么要在这里偷听我唱歌?”
三癞子魂飞魄散,转身朝镇东头狂奔而去,他身后一个白色的影子紧紧地追着他,这个无家可归的人能够跑到那里躲藏?
14
三癞子病了,他躺在土地庙土地公公和土地婆婆的泥塑后面瑟瑟发抖,浑身直冒冷汗,满口说着胡话。宋柯画完了那幅题为《走江湖》的油画,首先想到了三癞子,他产生了一个念头,让三癞子来看他的画,和他一起分享创作完后的喜悦,尽管三癞子对油画一无所知。
宋柯走出画店的门,阳光正好照在他的脸上,阳光十分刺眼。
斜对面小吃店里冷冷清清,胡二嫂百无聊赖地用蒲扇在拍苍蝇,她看到了脸色苍白的宋柯,想和他打声招呼,可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胡二嫂心里说:“这个四眼狗,有好长时间没有到我小吃店吃东西了,难道他恨我?他是不是知道是我把他身上有臭味的事情说出去的?……管他那么多呢,不来吃就不来吃,我还嫌他臭呢!……话说回来,他要来吃东西,我还是会给他吃的,我凭什么要和钱过不去呢,闻闻臭味又不会死,况且,男人都是臭的!”
宋柯耸了耸眼镜,往小吃店方向瞟了一眼,什么也没说,就朝镇东头走去。
宋柯来到了土地庙门口,如果不是墟日或者什么特殊的日子,土地庙一般是没有人来的,有种说不出的冷清和诡秘。宋柯走到任何地方,对当地人供奉的神灵还是相当敬畏的。宋柯见土地庙的大门是关闭的,就站在大门口叫道:“三癞子,你在里面吗——”
宋柯没有听到三癞子的回答,就推了推门,推门后发现庙门是虚隐的,他还发现,土地庙的门本来就没有门闩。宋柯进入了土地庙里,和阳光灿烂的外面相比,土地庙里有种阴森森的味道,宋柯的心有些不安。宋柯听到了三癞子病中的呻吟。
宋柯一听就知道三癞子病了,赶紧走了过去。
他站在神坛下问三癞子:“三癞子,你怎么啦?”
宋柯不敢爬上神坛,和三癞子不一样,他遵循着乡村里的禁忌。三癞子已经处于一种昏糊的状态,根本就听不见宋柯的话。宋柯看到三癞子浑身发抖,嘴唇上起了几个白色的大泡,猜想他是发烧了。这可怎么办?宋柯不是一个见死不救的人。他必须去把小镇上的郎中请来,才能救三癞子的一条命。
宋柯匆匆地回到了镇街上,来到了郎中郑朝中的家门口,在门外叫道:“请问郑老先生在家吗——”
宋柯叫了两声,郑朝中才出来。郑朝中鹤发童颜,穿着长袍马褂,一副养尊处优的派头。郑朝中的声音却十分柔和:“宋先生有什么事情吗?”
宋柯着急地说:“三癞子病了,我想请你去给他看看。”
郑朝中没有马上答应他,而是用烁烁有神的目光审视着宋柯,仿佛在考虑着什么问题。
宋柯焦急地说:“郑老先生,你不用担心,给三癞子看病的钱我会给你的。”
郑朝中捋了捋雪白的胡须,笑了笑说:“宋先生,不是钱的问题,救人是我的本份之事。好了,我看你也是厚道人,我和你走一趟吧。”
在路上,郑朝中对宋柯说:“有一事不知我当问不当问?”
宋柯笑笑说:“郑老先生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我如实回答就是了。”
郑朝中温和地说:“镇上的人传闻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宋先生身上的确有种味道。我想问问, 宋先生是否得过什么奇怪的病?”